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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恩斯·凡·赞特:最伟大的美国民歌手,但你没听过他的名字

文化娱乐

2019-03-14 15:29

恩斯·凡·赞特(Townes Van Zandt,1944-1997)如果知道自己的名字需要一堆星光熠熠的名字来衬托,好教人知道他曾存在过,一定不会高兴。

但事实就是如此。这位美国德州唱作人活着的时候亦只在较小的范围受推崇,尽管他的粉丝中不乏鲍勃· 迪伦(Bob Dylan)、尼尔·扬(Neil Young)、威利·尼尔森(Willie Nelson)、艾美萝·哈里斯(Emmylou Harris)等大名鼎鼎的人物。克里斯·克里斯托弗森(Kris Kristofferson)称他为:“唱作人中的唱作人”。

凡·赞特的拥趸超出民谣/乡村/布鲁斯的领域之外,在其1997年去世前,“音速青年”(Sonic Youth)的鼓手史蒂夫·谢利(Steve Shelley)费尽心思想帮他录音。唐恩斯·凡·赞特同意了,但很不幸,进棚前他摔坏了屁股。在他的坚持下,他的朋友、巡演经理哈罗德·艾格丝(Harold Eggers)把轮椅上的凡·赞特推进了录音棚。但情况实在太坏,史蒂夫·谢利不得不取消计划。

关于唐恩斯·凡·赞特的传说中,最广为人知的一条根本与他无关。他的挚友、音乐人史蒂夫·厄尔(Steve Earle)在他发表1980年代唯一一张专辑《At My Window》(1987)时语出惊人:“唐恩斯·凡·赞特是世界上最好的唱作人。这句话我会穿着牛仔靴站在鲍勃·迪伦的咖啡桌上说出来。”

这番声明后来让他尴尬了很久。凡·赞特为老友巧妙地化解了尴尬:“我见过迪伦的保镖们。如果厄尔认为自己有机会站上他的咖啡桌,那他一定是搞错了。”

当然,旁人的赞誉是无法定义唐恩斯·凡·赞特的。

他是谁?一个目光深邃的瘦高个,一人一琴漫游不止。无数城镇被他抛在身后,但他懂得欣赏它们最美的样子——在离开的清晨回望时。他预计自己在写完所有的歌之前就会早早死亡,没想到竟活到52岁才被心脏病击中。他出身德州富裕家庭,家族四代经营石油生意,贫穷却成为他大半生的密友。他极聪明,却臣服于多种成瘾的欲望下。他是失败者和厌世者,但没人能像他把这些事唱得如此诗意。

凡·赞特总是有足够的时间躺在星空下,用无比温柔的声音告诉你:万事犹不足/凡事皆可背/俱往矣 踏过的每一寸美好土地/但你仍将永不停歇地向它走去”(《To Live is To Fly》)。

最新出版的恩斯·凡·赞特的遗作《Sky Blue》

活到今天的话,唐恩斯·凡·赞特将是75岁。3月7日他生日当天,一张遗作《Sky Blue》出版。

这张唱片的实际录制时间是1973年。那一年对凡·赞特挺特别,他刚刚经历一生中最高产的时期。1968-1972年,他连续发表了六张专辑,加起来就是一本超越时间的美国民歌集。当时未被他本人唱红的歌,《To Live Is to Fly》《Tecumseh Valley》《Marie》《I’ll Be Here in the Morning》……在后来的几十年里陆续被很多人翻唱,渐渐成为经典。

凡·赞特有魔力。纠缠他一生的躁郁症在他的音乐面前也悄悄躲起来,不敢露出凛冽面目。他清晰的吐字让人联想到清澈水底的游鱼,在某种超现实的介质里移动。对死亡的向往,对人生大部分意义的否定并未通向绝路。虽然生和死首尾相衔像一个圆环,凡·赞特并不反对尽可能多走几步。

他第一首真正的歌就叫《Waiting 'round To Die》,“我总在烂赌/纵饮和漫游/这样比仅仅等死要方便些”。歌的最后,历经坎坷的主人公终于找到一生“好友”成瘾药物,与之携手共待死亡。

写给友人的《Rex’s Blues》中,浪人赌徒知生知死、无牵无挂。

“如果我有五分钱/我会给自己找一局游戏

如果我赢到一美元/我会让银钱哗哗如雨落

如果下了整个海洋/我会把它一口气喝干”

凡·赞特对人生的荒诞感拿捏得很精到,以致悲观与乐观,厌世与热爱人间寸金寸光阴之间已无区别。

这首歌的最后他唱道:“我被时间束缚/周围充满愚蠢的韵律/光明出现之前不存在黑暗/我注定将这黑暗抛在身后”。

凡·赞特的现场通常分为两种:烂醉而疲软的;明快精彩又笑话迭出的。

录制《Sky Blue》的同年,他还录了一张现场专辑《Live at the Old Quarter, Houston, Texas》(1977年才出版)。这一年是他人生的转折点。接下去,他将踏上四处巡演(浪迹天涯)的路途,还有酒精和毒品等着磨砺他清澈的嗓音。在这次现场,他状态非常好,说了不少冷冷的笑话,观众热情地报以笑声和掌声。

其中一个是:“一个醉鬼在酒吧门口问另一个醉鬼,天上那东西是什么,太阳还是月亮?那人答不出来。这时来了第三个醉鬼,二人问他同样的问题。他答道,我怎么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典型的凡·赞特式对人类生存状态的冷眼旁观。

在这一年相对轻松的状态下,他去了一趟佐治亚州的亚特兰大城,拜访友人比尔·海奇佩斯(Bill Hedgepeth)。海奇佩斯的正职是记者,也是一位音乐人,他家有一间当时很少为私人拥有的高级录音室。凡·赞特进了这间私人录音室,录下当时萦绕在他脑海的歌。

录音时他不用面对观众,不用讲笑话调剂氛围,也不用担心这些歌好不好卖。歌声在私密的房间里流淌,11首歌中包括两首首从未发表过的作品,几首翻唱作品,以及几首来自以往专辑的旧作。

这些歌和《Live at the Old Quarter, Houston, Texas》一样,带有某种清新的气息。即使翻唱的是杀人者悲惨命运的《The Hills of Roane County》,他也一样用流畅轻盈的琴声把故事娓娓道来。

未发表过的两首歌是《All I Need》和《Sky Blue》,内容是他一生的主题。想要自由却屡屡被命运捉弄;同一首悲歌唱了太多遍,最终定义了他的人生。“对我来说/生存就是狠狠嘲笑心满意足的面孔”(《Sky Blue》)。

他也唱了自己最有名的一首歌《Pancho Lefty》,声音在这里听起来非常年轻。显然,唱歌的人既不是亡命之徒Pancho,也不是挨过漫长人生后施施然老去的Lefty,而是一个被美妙编织的琴声抹去忧愁的年轻人。歌声和面庞一样没有一丝皱纹。

“我所有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对我来说都不值一提/我将很快死亡/这个世界的一切终将沉入忘川”(《No Deeper Blue》)。

幸运的是这个世界还不打算把他忘记。就像他活着时一样,总有“新”的作品问世,提醒人们有一个唐恩斯·凡·赞特曾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