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大副校长陈晓剑:以“轨道人才”推动长三角一体化
改革开放初期,星期日工程师应时而生,成为长三角区域乡镇企业攻坚克难的技术别动队。长三角区域凭借其独创的苏南模式,走上了成本驱动、规模扩张的成长之路,一跃成为继大纽约区、大东京区等之后的世界第六大城市群,也是世界级城市群中发展国家的唯一代表。
十八大以来,高铁把长三角联为一座城,轨道人才孕育而生,成为了产业升级和创新发展的突击队与正规军,为长三角一体化向更高水平发展注入了强劲的新动能。轨道人才正推动着长三角区域经济发展由成本驱动的规模扩张阶段向创新驱动的高质量发展新阶段迈进。
长三角,一座城
轨道人才的本质就是人才的往复运动。从历史上看,最经典的人造运动是往复运动,即上下、左右、前后运动。往复运动最经典的应用就在于活塞。活塞就好比是机械领域的二进制,再加上曲轴用于改变方向,就制造出了蒸汽机。蒸汽机相当于机器的CPU,不仅是复制与模拟自然,更能令其效率倍增。有了机器,我们就发展出了铁、公、机,就建立和形成了现代交通体系,带来了运输和贸易,促进了人员的流动,实现了市场生产要素流动和配置。
轨道人才同时也是高铁时代的产物。便捷高效的交通体系,使学者、专家、医生、律师、企业家等人才摆脱了空间的束缚,突破单一城市工作模式,工作和生活往往不在同一城市,每天可以借助区域内便利的轨道交通往返其间,实现多点执业,多重身份的自由转换。
轨道人才往返于城市间,仿佛只是从高铁的进站口走向出站口。高铁,折叠了时空,把科技、经济、人文、医疗等资源不断聚合在一起,也在孕育、催生着新的创新发展模式。
实践证明,轨道人才跨城市、跨区往复运动越频繁,社会、经济、文化越发达。他们推动了生产要素的高效流动和最佳配置,实现科技和人才价值的最大化,成为区域发展的倍增器。
长三角区域的发展,正是受益于此,才成为全国经济最具活力、开放程度最高、创新能力最强的区域之一:以全国2.2%的陆地面积、11%的人口,创造了全国四分之一的GDP,2017年经济总量超过19万亿,成为万亿GDP城市最集中的城市群。
不差钱的长三角,区域交通实力持续提升。以高铁为例,目前,长三角地区开通高铁的城市不少于85个,通勤时间不超过3小时。长三角成为一座城,1h和2h等时圈覆盖范围均有不同程度的扩展,与邻近都市圈成员城市在时间距离上实现质的飞跃,这又为轨道人才效能最大化提供了战略可能和物理空间。
长三角区域内轨道人才的密度也随之跃升,人才持续扎堆、集聚产生蜂聚效应:综合性国家科学中心城市,长三角地区三者有其二(上海、合肥);拥有如复旦、上交、科大、浙大、南大等8所一流大学建设高校,26所一流学科建设高校,一流学科建设总数达133个;张江实验室、量子信息科学国家实验室、之江实验室、国家同步辐射实验室等国家实验室,上海光源、上海超强超短激光实验装置、中国聚变工程实验堆、全超导托卡马克核聚变实验装置、稳态强磁场实验装置等世界顶尖大科学装置相继于长三角地区启动或建成长三角区域成为我国人才密度最高、知识浓度最浓的地方,涌现出一批创新高地,带动产业升级、经济发展,使产、学、研步入良性循环。
创新发展倍增器
目前,世界经济由国家全球化、公司全球化演化到个人全球化阶段。网络个体化、个体网络化,个人在全球化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演化中,轨道人才的作用机理更为清晰:通过人才流动,倍化价值;通过合作交流,实现生产要素的最优配置;通过多学科交叉融合和渗透,实现深科技硬科技创新。
流动性,是人才的基本属性。人才的流动,倍化价值,引领着大国崛起。美国的崛起,正是这一过程的生动展示。为了增强全球创新能力,美国于2009年、2011年、2015年持续发布《美国创新战略》,更加重视科学(S)、技术(T)、工程(E)、数学(M)方面的人才,吸引和保留STEM外国人才。正是这种对人才流动的高度重视,才使得美国自二战以来,从大国向强国的迈进,不仅赢得了美苏竞赛,并成为信息技术革命的策源地和引领者。
交流合作,是现代社会的基本特征。1904年,美国圣路易世界博览会,哈姆维的脆卷饼与阿诺德福纳雄的冰淇淋意外相遇,产生该届世博会最受欢迎的产品:甜筒冰淇淋。以汽车制造为例,一台整车生产,要采购来自于美、日、欧、中等数百家企业成千上万个部件。经济步入个人全球化阶段后,日益提高的专业化程度更是成为一个永无止境的持续性现象。只有通过交流合作,才能实现生产要素的最优配置,提升商品的核心竞争力。
社会的进步,源于科技的创新发展。多学科交叉融合,是科技创新发展的必由之路。近百年来获得诺贝尔自然科学奖的334项成果中,有近半数是学科交叉融合的结果。我们可以观察到与医学进步相关的发现经常来自于相隔甚远的甚至是意想不到的领域。完全有可能的是,在治疗心血管疾病、肾病、癌症等一系列顽疾上的进展,将在与这些疾病无关的基础研究中取得,更进一步的发展则需要医学,以及诸如化学、物理学、解剖学、生物化学、生理学、药理学、细菌学和寄生虫学等基础科学的全面发展。对于医学而言,当前高校附属医院就是想汲取高校的学术营养和多学科的交叉融合突破。
人才流动是基础,合作交流与交叉融合是途径。借此,轨道人才成为创新发展的倍增器。合肥正是轨道人才涌现的受益者,以G60科创走廊、综合性国家科学中心、科学大装置等为牵引,高精尖人才蜂聚,交流合作与交叉融合基础坚实合肥实现一路跨栏式奔跑,产学研合作能力得到显著提升,在高新技术、战略性新兴产业等领域得到显著提升。十八大以来,合肥GDP年均增长10.1%,财政收入年均增长12.5%,综合实力进入省会城市前10位,成为长三角世界级城市群副中心。
人才流动新思路
轨道人才的涌现,标志着长三角区域正在由传统以邻为壑的相互竞争关系,向以邻为伴的互动合作关系转变。
长期以来,长三角区域越往东,越容易接受辐射和红利。知识、资本密集型企业向东扎堆,这使得地区内部发展不均衡,人才红利无法在流动中倍增释放,长三角区域经济虽大不强。
其中,人才流失成为欠发达地区发展的瓶颈问题。据统计,每年上海高校毕业生中,70%的长三角地区学生留在上海,而剩余学生大多涌向省会城市。千方百计抢人才、限制人才自由流动,更是助长了以邻为壑的心理。
而轨道人才的涌现,带来了解决这一瓶颈的契机,人才单向流失向有序流动转变成为可能。
轨道人才都是高层次人才或社会上急需的人才。经济发展水平不高的城市可以利用良好的工作环境吸引轨道人才来工作,他们可以继续生活在综合条件更好的大都市。
不求所有,但求所用!关键在于如何进行制度设计,对轨道人才进行增亮减痛,使这一新生事物由自发走向自觉,进一步释放制度改革的红利,激活释放人才潜能。
增亮,即在政策引导、规划布局和条件保障上,建立长期、稳定的建设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的支持机制,在城市规划布局上都要留有足够的空间,推动以大学为核心的创新高地释放虹吸效应,吸引中小创新公司重新向大学周边集聚,争取把长三角建设成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创新高原。
从科技创新和产业发展的拐点来看,当前的科技创新已不再局限于互联网领域,其他学科和领域也正孕育着新的突破。这些学科和领域呈现高度复杂性、不确定性的特征,重大的突破也越来越需要多学科的交叉渗透与融合,越来越依赖大型科学仪器及跨学科团队的合作,技术门槛高,需要大学或科研院所的持续支持来完善。因此,去类似硅谷产业园区创业也就不再是一个最优选择了。向大学周围集聚,这些创新公司拿到专利授权,以这些硬科技深科技为核心竞争力,把技术做成产品,然后推向市场。
从投入与产出的效益看,推进多学科的交叉融合,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在若干科技领域实现引领发展已成为各国重要的战略选择。一项经济学研究表明,对大学科研的投资所能获得的回报是其他投资的7倍,因而越来越多的企业都转移到了大学的周围,大学与企业的合作也愈发地紧密。比如麻省理工学院被公认为美国最具创业精神的大学。截至2014年,麻省理工学院校友创办的活跃企业共为30200家,每年还在以900家的速度递增,提供工作岗位约460万个,年产值约1.9万亿美元。换句话说,如果把麻省理工学院校友成立的企业合在一起,每年的产值可以成为世界第10大经济体。
减痛,列出不适合轨道人才发展的政策、法规清单,逐步清减,通过营造自由的创新氛围、制定统一的制度政策,增加当地政府的政策支持等,在人事管理上、在多点执业上、在工作和生活划分上,鼓励资源合理流动,增强获得感和幸福感,千方百计减轻科技从业者的压力,增强科技创新和人才工作间的心血管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