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伟

英国下议院否决了英国政府与欧盟达成的脱欧协议草案。这使得英国“硬脱欧”的风险大大增加。爱尔兰、德国乃至远在东亚的日本，都把矛头对准了英国，准备通过国际诉讼维护自己的利益。

英国：面临大量国际诉讼

“202票支持，432票反对。”当英国议会议长宣读脱欧协议的最终投票结果时，在国会广场的寒风中等候许久的脱欧支持者们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1月15日，英国下议院彻底否决了此前英国政府与欧盟达成的脱欧协议草案。这是英国近代史上，首相在下议院遭遇的最大惨败。反对这项协议的主要是支持脱欧的英国人，他们责怪英国与欧盟的这份“离婚协议”不够无情，不够彻底。

英国和欧盟经协商同意，如果英国脱欧后双方没能达成长期贸易协议，那么将启动“保障协议”，不仅北爱尔兰（英国的一部分），整个英国都将与欧盟组成临时关税同盟——“单一关税区”。北爱尔兰与欧盟的关系将比英国其他地方更紧密，受欧盟单一市场规则的影响程度也更大。这就是所谓的“软脱欧”方案，而且英国没有单方面终止“保障协议”的权利。

这个方案触及了英国“脱欧派”的底线：一方面，脱欧的初衷是让英国脱离欧洲的控制，但“保障协议”可能意味着英国在未来数年仍要遵守欧盟的规则；另一方面，在英国内部对北爱尔兰实施不同的贸易政策，可能致使英国“分裂”。脱欧派议员还认为，如果“硬脱欧”，那么英国就不必向欧盟做出任何让步，也不必支付费用。他们相信，即便不签订任何协议，依靠市场的自发调节，英国也一样可以在欧盟之外发展、繁荣。于是，“软脱欧”方案被否决，英国“硬脱欧”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据《爱尔兰电讯报》报道，如果修改后的“软脱欧”协议在3月29日之前仍然未能获得议会通过，那么英国就可能实施“硬脱欧”。这意味着脱欧后没有过渡期，欧盟的各方面法律法规将立即不适用于英国，英国和欧盟的贸易关系将回到世界贸易组织框架内，双方将面临相互间关税水平提升和贸易壁垒增加的问题。这样一来，英国将与多个国家产生纠纷，甚至面临大量国际诉讼，从而成为全球头号“被告”。

爱尔兰：上诉欧洲人权法院

除了英国本身，受英国“脱欧”影响最大的要数爱尔兰共和国。英国是爱尔兰商品的第二大购买国，而爱尔兰是唯一与英国接壤的欧盟成员国。

英国北爱尔兰地区闹独立的问题持续了30年，最终随着1998年和平谈判的结束而暂告一段落，“流动性自由”是局势得以缓和的核心支柱。英国和爱尔兰作为欧盟成员国，其人员、商品可自由跨边界流动，这条边界就在北爱尔兰和爱尔兰之间。

爱尔兰对于英国脱欧有两个要求：一是保证爱尔兰与北爱尔兰之间的边界尽可能无缝衔接；二是尽可能减少贸易阻碍。欧盟也坚持要求英国政府保证未来继续与爱尔兰保持贸易关系。为此，英国政府在“软脱欧”方案中明确，不会在边界设立任何“实体基础设施”，如海关检查站等。检查往来货物将主要通过运送前的扫描，以避免在海关开箱检查。但是，爱尔兰表示这些还远远不够，英国必须保证采用与目前相似或一致的贸易标准，即货物流通无须海关检查。

英国“硬脱欧”的可能性大增，非但爱尔兰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连英国此前在“软脱欧”方案中承诺的一切也将难以兑现。爱尔兰与英国北爱尔兰的边界将成为欧盟与外部国家之间的前沿地带。在那里，欧盟对于贸易标准、产品和人员自由流动等规则将不再适用。

爱尔兰政府警告英国，将在各个层面对抗英国“不负责任的行为”，包括采取法律手段。据英国《卫报》报道，在英国脱欧后，欧洲法院对英国将不再有管辖权。不过，欧洲人权法院不受英国脱欧的影响，对英国仍然具有管辖权。英国的北爱尔兰问题非常复杂，爱尔兰为了平复国内民族主义者的强烈不满，并表示出对英国北爱尔兰“独派”的支持，可能默许爱尔兰的一些机构组织和企业法人上诉欧洲人权法院，要求英国贸易机构和企业“终止对爱尔兰的歧视性经贸行为”。届时，通过爱尔兰边界进行贸易活动的英国企业将面临巨大压力和极为复杂的形势。

德国：贸易诉讼占据优势

英国“硬脱欧”意味着英吉利海峡两岸的企业每年将多缴纳逾150亿欧元关税。欧盟各国对英国的出口预计将减少50%。

就个别国家而言，德国的处境最为危险。德国在英直接投资超过1200亿欧元，投资企业2000多家，有约5%的GDP直接或间接依赖于与英国的贸易往来。英国“硬脱欧”后，德国对英国的出口预计将减少57%。

据德国《明镜周刊》报道， 德国企业界一直期望英国脱欧局势能尽快明朗。现在，它们开始为应对英国“硬脱欧”做准备。德国企业将要求英国企业按照原有的贸易协定完成相关交易和合作，如若不然，就将提起商业诉讼，保护自己的利益。

英国将不再受欧盟贸易法规的保护，将被终止在数十个欧盟监管机构中的成员资格，由此丧失在放射性材料贸易、国际电力贸易、金融结算、航空、药品管制等多方面的话语权。欧盟对其成员国实施一定的贸易保护措施，主要有反倾销、反补贴、保障措施等。英国将不再受到这些方面的保护。

另一方面，欧盟对食品、动植物及其产品和各种工业产品制定了严格的检验检疫管理法规和标准，这些标准普遍高于世贸组织（WTO）所制定的标准，而且德国在非食品类消费品预警系统、食品和饲料预警系统以及医疗器械和药品等专门系统的规则制定和管理方面拥有一定的主导权。因此，一旦与英国产生贸易纠纷，德国企业认为自己将占据优势。

日本：我们的投资应赔偿

日本在英国有许多投资，日本政府提出疑问：“如果英国‘硬脱欧’，是不是想让日本把所有公司和投资都撤走？”

事实上，日本企业对英国“硬脱欧”满腹委屈，因为日企之前的许多努力都付之东流。

在德、法、意等成员国的推动下，欧盟从2016年起加强了商贸法律法规以及对外资的审查和监管。2017年9月，欧盟委员会公布新的规则，基于安全和公共秩序的需要加强审查“影响欧盟利益”的特定投资。为此，日本方面做了大量工作，迎合欧盟重点支持的项目，关注欧盟立法涵盖并与关键基础设施、关键技术或关键原材料有关的项目，从而成为欧盟（包括英国）的重要经贸伙伴。日本企业在欧洲有着巨大的利益，创造了约44万个就业机会。其中，在英国境内有1000家日企，雇用了16万名英国员工。日本对欧洲的直接投资中，有近一半流向英国。一旦英国“硬脱欧”，那么日本按照“欧盟标准”在英国投入的资金和设立的企业，可能丧失应有的赢利能力。

近日，日本驻英大使鹤冈公二召集日本驻英国的工业企业负责人，讨论英国“硬脱欧”后的未来。他表示，英国“硬脱欧”具有高风险性，如果日企没有获利的可能，那么就不应该继续在英国境内经营下去，企业将考虑把设在英国的公司搬到欧洲大陆。在这个过程中，日本公司应做好商业诉讼的准备。

日本的三大车企首当其冲。日产在英国桑德兰的工厂聘用了7000名员工；本田在斯温登聘用了3000人；丰田在新南威尔士郡的两个基地，聘用了上万名当地员工。这些日本车厂生产的车子有80%销往英国境外的欧洲市场。英国“硬脱欧”后，飙升的关税将令日企难堪重负。如果日企撤出英国，将面临大量劳务诉讼——2万名英国雇员必然向日企讨说法。丰田公司发言人表示，届时将向英国地方法院提起商业诉讼，要求英国方面赔偿投资损失，以及生产经营设施撤出英国所需要的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