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柔情史》的共生纠缠,让母爱超越分离
人的一生,都在共生和独立中寻找和完成“我是谁”这个命题。《柔情史》将一个成年女性和母亲的纠缠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然而,在心理学家眼中,早在生命的早期,孩子就已经走过了与母亲分离的重要且关键的部分。
近日上映的《柔情史》是国内少有的指向母女共生、相爱相杀的影片。略带病态的纠缠让人心生窒息,但也让坦诚的观影者直面母亲与孩子之间并不那么美好的一面。
“世间所有的爱都指向团聚,唯独父母的爱指向别离。”但是,让母亲和孩子以相互独立的人的方式共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婴儿在母亲肚子里待上10个月,母亲经过几个小时甚至一二十个小时的痛楚把他带到世间,几年里衣不解带地细心照料,怎么就能轻松地说一句:噢,你是你,我是我?好不容易,孩子长大了,母亲变老了,老无所依的窘境,更容易让一个伤痕累累、缺少幸福感和存在感的母亲认为:难道现在不应该你来反哺和照顾我吗?
通常来说,母亲和孩子会在岁月中渐行渐远的,你有你的婚姻、事业、孩子,我有我的退休老友和兴趣爱好,虽让人无奈却也能接受。除非他们各自都很难在二人之外找到存在的意义,比如《柔情史》中的母女,于是,就有了回到最早的熟悉的“在一起”状态的动力。
深深的挫折,让母亲把眼睛盯住孩子,一部分出自天然的对孩子的爱和依恋,还有一部分则跟满足共生需要有关。孩子永远是更想离开的那一方,就像影片中的女儿,其实并不愿意生活得像自己的母亲。但是,过度的创伤则可能把孩子紧紧拉回到母亲的身边。与爱人分手、事业不如意,对和母亲相处模式的习惯,比如她认定“太好,不真实”,以及对失败且年老的母亲的内疚,她同意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共跳痛苦却有存在感的“双人舞”。
人的一生,都在共生和独立中寻找和完成“我是谁”这个命题。《柔情史》将一个成年女性和母亲的纠缠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然而,在心理学家眼中,早在生命的早期,孩子就已经走过了与母亲分离的重要且关键的部分。
当不会走路的婴儿和一个理想的母亲度过亲密和甜蜜的日子时,“成为自己”这个人生的使命督促孩子离开母亲,走向更大的世界。孩子越是在小婴儿期被母亲照料、呵护得比较好,他们就越有勇气和力量去更大的世界走一走。而学习独立行走,更是让孩子收获对于他的一生来说都非常宝贵的自恋感:我是多么棒,我是世界之王。这种自恋,让孩子在未来的人生里更勇敢、更大胆。母亲若是在这个阶段看得见孩子发亮的眼睛,欣赏他们自恋的行为,接受孩子离开自己这个无法更改的命运,而不是跟孩子去竞争:你看,妈妈比你厉害,你不行,你这样会受伤,或者感到自己被抛弃而生孩子的气:会走了,就不要妈妈啦?那么,你的孩子将更轻松地踏上成为他自己的探索之路。
到了1岁半以后,孩子从高度的自恋中逐渐清醒过来,开始害怕与妈妈离得太远,意识到世界不是那么美妙,原来自己力量弱小,有许多挫折是无法克服和承受的。他们开始回去找妈妈,比如明明已经会走路了,却要妈妈抱。等妈妈抱住,他们又扭身要下来。他们渴望妈妈的追逐,又害怕被妈妈整个吞噬。事实上,无论这个阶段的孩子怎么回来找妈妈,他们都正在变得独立。
提出“分离个体化阶段”理论的发展心理学家玛格丽特·马勒有一个观点——在这个充满矛盾的阶段,母亲要像鸟妈妈一样,在必要的时候把孩子轻轻推出去,而不是黏住孩子,让孩子更不愿意离开自己。什么会阻止孩子离开安全基地呢?拒绝接纳孩子此时的分离焦虑,强迫孩子独立;无暇顾及孩子,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创痛中;害怕被孩子抛弃,把孩子当成更小的婴儿进行照顾……
生命的前三年,是孩子学着离开母亲、寻找自己的关键期。庆幸的是,这个阶段并不会就此结束,它的完整过程还涉及到青春期、成年,乃至一生。“我”是强大的还是脆弱的,“世界”是好的还是坏的,情感是爱还是恨,一切皆在整合。
在谈到与母亲的和解上,导演杨明明在接受采访时说,最重要的是自我的独立和实现:“你得找到能让你感觉到自己存在的事情。”愿每一对受伤的母女/母子都能在走向独立的路上,被支持、被鼓励、被安慰、被疗愈,在浓烈的爱恨情仇中各自安好、逻辑自洽。
(来源: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