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连“司机”赢得了开头，能赢得了结局吗？
就在笔者动笔的前三个小时，基辅当地时间当地10点，备受关注的乌克兰大选第二轮角逐落下帷幕。不出笔者意外，估计也不出很多关心乌克兰政局人士和喜剧迷的意外，以扮演乌克兰总统而在独联体国家家喻户晓的著名犹太裔喜剧演员沃洛迪梅尔·奥列克桑德罗维奇·泽连斯基（鉴于乌克兰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笔者以乌克兰语为准翻译他的名字，以避免不必要的纠纷），带着用自己编剧和主演的政治荒诞喜剧《人民公仆》命名的“人民公仆”党，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了前总统彼得·波罗申科（他的名字俄语和乌克兰语读音倒是差不多），迫使后者在经历了“一地鸡毛”的五年任期和将近一年的“垂死挣扎”之后，终于承认自己“甘拜下风”。
泽连斯基在演了那么多年总统之后，实现了从“银幕总统”到真总统的“无缝对接”，这在世界政治史上不敢说是绝无仅有，也是极其罕见的（演员转行当总统的不是没有，比如说美国的里根、波兰的卡钦斯基，但是据笔者所知还没有哪个演员是靠演总统而直接当上总统的，如果谁还知道类似的例子，请不吝赐教）。而当荒诞的喜剧照进现实，“银幕上的总统”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总统时，乌克兰，这个欧洲除了俄罗斯之外面积最大的国家，这个长期陷于政治动荡和经济持续衰退的国家，这个正处于生死存亡“十字路口”的国家将向何处去，也就再一次成为了有意思的话题。
泽连斯基和他的“人民公仆”何以俘获人心
如果不是此次乌克兰大选冒出了泽连斯基，笔者会一直以为这部在独联体国家大火的《人民公仆》是一部俄罗斯拍摄的用来“抹黑”乌克兰政治的黑色幽默喜剧。而直到新闻上报道了泽连斯基的事迹，笔者才一下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曾经把我室友们逗得前仰后合的“抹黑”乌克兰政治的喜剧居然是乌克兰人自己拍出来的，笔者对他们的这种“大尺度”自黑不禁暗暗叫绝。
不过在这次大选前，笔者对“人民公仆”的了解仅仅限于室友电脑里时不时冒出的滑稽台词，屏幕上偶尔出现的乌克兰国旗和总统旗，以及从室友口中爆出的爽朗笑声。为了了解泽连斯基这个今年乌克兰大选杀出来的“黑马”，笔者在大选第一轮投票的时候找来了“人民公仆”的资源温习一遍后恍然大悟：泽连斯基和他的“人民公仆”团队能够获得大量的支持，自有它的道理。
《人民公仆》的剧情大概是讲：一位叫瓦西里·彼德洛维奇的普通的乌克兰中学历史老师，因为一段针砭时弊的与同事争论的视频而走红网络，最终成为总统，以及他成为总统后带领自己的班子团队与乌克兰国内政治中的各种丑恶现象做斗争的故事。
国内已经有很多关于《人民公仆》的剧透，笔者在这里无须再剧透一遍。但需要指出的是，《人民公仆》这部电视剧，将乌克兰政治当中的寡头操纵政局，腐败和官僚主义，沦为政党分肥和议会乱斗的“民主政治”，政治人物投靠外国势力出卖国家利益，政治人物为转移民众视线鼓吹极端民族主义等种种丑恶现象进行了入木三分的艺术刻画，将乌克兰政坛黑暗的“底裤”扒得干干净净，使人民在国家长期的政治动荡和经济衰退当中积累的怨气通过剧情得到宣泄。
同时，《人民公仆》将主人公瓦西里·彼德洛维奇塑造成了一个不忘初心，安贫乐道，富有勇气同这些政治沉疴做斗争，虽面临重重困难乃至牢狱之灾（剧中有他被寡头势力暗算而身陷囹圄的剧情），但仍不屈不挠带领自己的团队战胜邪恶并将国家带向希望的总统形象。这样的剧情设定，自然而然地给了在现实生活中长期饱受压抑的乌克兰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
而《人民公仆》的主要对白是俄语，并且暗讽了政客们炒作语言问题制造民众分裂的现象（比如剧中的非官方对话都使用俄语，同时用乌克兰语表现政客“假正经”的言论和作为），这种对俄语的友好态度既反应出了大多数乌克兰人生活当中的诉求（大部分乌克兰人至今不习惯说乌克兰语，但却经常“被迫”讲乌克兰语以显示自己“爱国”），也透露出了弥合国内俄语和乌语纷争，改善同俄罗斯关系等很多乌克兰老百姓心中所想却不愿或不敢说出来的愿望。
所有这些都在乌克兰观众当中引起了强烈的共鸣。可以说这部《人民公仆》确实是一部面向现实，贴近生活，反映乌克兰普通老百姓愿望的喜剧，泽连斯基能够制作出这样一部紧抓人民心弦的好剧，他能俘获大量民众的心，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视频截图
俘获人心还不够，必须有人衬托
如果单单是《人民公仆》说出了压在乌克兰老百姓当中的心里话，泽连斯基还不足以获得如此巨大的优势。他之所以能够从一个喜剧演员直接蹦到总统的宝座之上，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有人衬托，这个人就是前总统波罗申科。
笔者在之前的文章中提到过，当年波罗申科是在乌克兰广大民众的热切期盼中走马上任的，当时的民众希望波罗申科用自己成功经营巧克力公司的商业智慧，将乌克兰建设成一个“像巧克力一样香甜的国度”。但波罗申科执政的这五年，乌克兰却陷入到更加严重的内外交困中。
波罗申科所拟定的主要政治目标（与俄罗斯和解，加快入欧进程，平定东部分离运动，用乌克兰民族主义统一乌克兰东正教会，收回克里米亚，取缔共产党等）不仅无一达成，反而离实现越来越远。与俄罗斯的关系无需赘述，欧盟表示乌克兰未来二十多年内难以加入，东部政权日益巩固，乌克兰东正教会分裂进一步加剧，克里米亚同俄罗斯联系日益紧密，共产党虽然在法律上被取缔但仍进行广泛地活动……
而在糟糕的政治环境下，乌克兰的经济也惨遭“腰斩”，据相关人士估计，在2014年乌克兰政局生变后至今，乌克兰的GDP萎缩了一半，笔者在2014年关于乌克兰的文章中曾经说乌克兰“长得像朝鲜”，如果相关估计属实的话，那么乌克兰就不仅仅是“长得像朝鲜”而是实实在在地变成了“欧洲的朝鲜”。曾经生活在发达富庶之中的乌克兰人显然对这种情况已经到了难以容忍的程度，而表达这种愤怒的最直接方式莫过于把波罗申科赶下台。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乌克兰最大的政党名曰“把波罗申科赶下台”党。或许，对于乌克兰人民来说，选一个喜剧演员上台并不是合适之举，但是对于乌克兰人民来说，“再烂还能烂过波罗申科？”几乎已经成为共识。波罗申科的“一地鸡毛”显然从外部为泽连斯基的当选送来了“神助攻”。
“泽连司机”赢了开头，能赢得了结局吗？
泽连斯基带领着他的“人民公仆”团队，终于成了手握乌克兰方向盘的“泽连司机”，完成了从“银幕总统”到现实总统转变的政治神话，可以说赢了个很好的开头。但他能够在未来交上一份不错的答卷，以赢得一个不错的结局吗？笔者认为泽连斯基刚刚就任，因此不能轻易地说答案是否定的，但是可以用一个字来回答这个问题，就是——“难”。
首先，治国不是演戏，更何况是一个一方面从体量上讲应当成为有影响的区域大国，另一方面又陷入各种深刻危机难以自拔的乌克兰。泽连斯基和他的团队作为毫无从政经验的政治素人，显然很难解决这些已经积累很久的问题，甚至很难保证这些问题不在他们任上进一步恶化。
其次，泽连斯基自己也并非他和支持者宣传的那样是政坛“白莲花”，“没有受到过肮脏的乌克兰政坛的玷污”。泽连斯基跟乌克兰寡头伊戈尔·科洛莫伊斯基不清不楚的关系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他和他的团队不可能像“人民公仆”里他们演得那样纯粹，而是更有可能代替伊戈尔·科洛莫伊斯基这样的寡头，甚至为他们自己攫取政治经济利益。
第三，泽连斯基和他的团队“等靠要”的思想非常严重，在《人民公仆》最后一季里，瓦西里·彼德洛维奇最后是靠欧盟对乌克兰政局的干涉得救的，而此时“人民公仆”党已经在筹备竞选了。这个设定显然暴露了泽连斯基和他的团队潜意识当中的“依靠西方盟友解决乌克兰问题”的想法，而泽连斯基秉持着这样的政治意识，他能否带着乌克兰走向光明？笔者是要打个大大的问号的。
当然，泽连斯基相对于那些职业政客和职业奸商来说有一点好，作为喜剧演员，懂得抓住民众的内心，给予民众慰藉。同时他作为喜剧演员，懂得如何在紧张的时候缓和气氛，再加上他在台下的时候对俄罗斯的态度还算友好，或许将来乌克兰同俄罗斯的关系会缓和，而乌克兰同中国的关系，笔者认为也不会受到影响，甚至或许会因为他的喜剧天赋而使中乌关系也走得更近呢。
不过，笔者觉得还是应当提醒一下新总统，治大国如同烹小鲜，治国千万不要像演戏那样狂放不羁，要不然的话，现在老百姓是如何把波罗申科赶下去的，几年后您就有可能面临同样的威胁。最后也希望新总统您能够真像您演的一样，给乌克兰人民带来希望，同时也让中乌友好关系再上一个新台阶。
文/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原泉
（来源：观察者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