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喜剧》:误解了喜剧,也误解了荒诞
孙周执导,艾伦、王智等人主演的《人间·喜剧》,再一次验证了这一规律。电影原本定档去年12月7日,后来改到元旦档,再后来撤回3月底的冷门档期。也许是想当鸡头,但看这糟糕的电影质量,想当鸡头也够呛。
很多观众看到艾伦、王智,不免误以为这是一部开心麻花出品的电影。其实《人间·喜剧》的出品方里并没有开心麻花,除了电影的主演是开心麻花的合作艺人外,二者之间并无联系。有必要开头做个友情提醒,以免被烂片欺骗的观众误伤其他无辜品牌。
电台主播濮通(艾伦 饰)是个一事无成的小人物,被停职反省、被拖欠薪水,已经连续欠了3个月的房租。濮通的妻子米粒儿(王智 饰)意外怀孕,她虽然深爱濮通,但看丈夫如此不争气,她不敢将消息告诉濮通;并大闹濮通的公司,替丈夫讨债,结果连丈夫都认为她“丢人”。伤心气愤之下,米粒儿告诉濮通,若不把两万多的工资要回来,她就离婚。
艾伦饰演的濮通是一个底层的电台主播濮通返回公司要债,债主是富二代杨小伟(鲁诺 饰)。他不被亲爹杨台竣(金士杰 饰)宠爱,还欠下巴爷(任达华 饰)一笔巨款无处偿还。被钱逼到绝路的两人相遇,索性上演了一出富二代绑架案。濮通成了假绑匪,杨小伟成了假人质。
电影的第一条线索是这起假绑架案,其牵扯的另一条线索才是电影的主题,即“精子争夺战”。
任达华饰演的黑社会老大随手捧着一本《如何做个好父亲》的书《人间·喜剧》定位是喜剧,但不少观众成功地从头到尾没笑过一次。喜剧题材的确是市场上最受欢迎的题材之一,但很多导演还是对喜剧充满着误解。是不是有“屎尿屁”,卖惨、卖萌就是喜剧?亦或者有段子有反差就是喜剧?
笑点老套暂且不论,这些都是低端的喜剧手法;但哪怕是低端喜剧,故事要引人发笑,前提是剧本得令人信服,你得有最基本的逻辑。《人间·喜剧》的一大弊病在于,整个故事没有哪一个桥段是有逻辑的。杨小伟被绑架上了电视,但从头到尾没见警察找人;濮通被误会是绑架犯,街上群众避之而不及,愣是没有人报警抓他;濮通绑架他人,还大摇大摆去拿赎金;精子银行的安保是用来搞笑的;富二代改头换面就是一瞬间的事……
所有人物的智商都不在线,人物的行为动机常常莫名其妙;除了任达华稍微有那么点“反差萌”外,从金士杰到艾伦等其他演员,大多用力过猛,那股浓浓的话剧腔,配上糟糕的剧本让人物做出的缺乏足够依据的举动,给观众带来的是满满的尴尬和煎熬。
演员表演时,话剧腔太重了也有人挽尊,电影或许是想制造一种荒诞色彩呢,像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那样对现实进行反讽和批判呢?的确,《人间·喜剧》的创作意图里有“荒诞”这一关键词,以“精子争夺战”闹出的啼笑皆非的故事,反讽现代人传宗接代理念的疯狂,并以巴爷的凄惨结局制造一种“笑中带泪”的效果。
只可惜,主创者不仅误解了喜剧,也误解了荒诞。并不是故事缺乏逻辑、天马行空、胡编乱造,然后带上点批判的意旨,它就是一个荒诞故事了。荒诞虽不尽然符合社会学意义上的真实,就像现实生活中并不会出现卡夫卡的《变形记》中描写的情形,人一觉醒来就变甲虫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荒诞不需要真实,它只是需要更高意义上的真实——逻辑上的真实。
荒诞“丢掉了物理主义的真实观,而对现实世界进行破坏、变形和重组,并通过纯粹的想象,创造出世界上不存在的某些关系。它符合逻辑,但不符合真实”。比如我们虽然不会变成甲虫,但现代人的“异化”却是事实;我们虽然不是甲虫,但卡夫卡通过冷静而细致的书写,让这个故事充满了“现实主义的细节”,具备了真实的氛围(人们可以感受到自己若变成甲虫也是这样),从而使得人在无意识中认可了荒诞的“真实性和现实性”。
在《人间·喜剧》里,荒诞的意旨如此直白浅陋,却又如此软弱无力。因为它没有逻辑上的那种必然性,巴爷的悲剧都是因为偶然。恰巧失去了生育能力,仅存的精子又恰巧被偷,“遵纪守法”的他又恰巧杀了人,最后又恰巧死去了……悲剧的起承转合如果不是无懈可击,不是出自必然性,那么它就不是悲剧,更近乎“倒霉”。
巴爷最后非常“倒霉”现在很多电影宣传时很爱说“小人物”,好像主人公是小人物,反映小人物的生存状态,电影就自带道德光环,更具人文关怀了。可实际上,多少所谓的小人物电影,不过是以主创者为代表的中上流阶层对底层的一种浮夸想象和无情消费。就像《人间·喜剧》里,笔者实在看不出濮通与所谓的“普通”之间的关联,他那离奇浮夸的境遇跟小人物生存状态有什么关系。电影那突如其来的大团圆结局,与其说是送个小人物的,毋宁说是送给电影里的富二代杨小伟的——他们父子俩重归于好,杨小伟成了继承人,濮通依旧苦哈哈地过着日子,以鸡汤自我安慰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