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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赵宝刚:我把“向前进”改成了“青春斗”

文化娱乐

2019-03-29 15:04

国产剧《青春斗》刚有故事雏形的时候,还叫做《向前进》。

三年前的某个深夜,灵感突然涌动的赵宝刚导演蹦出了《向前进》这个片名,他越想越对劲,“不管遇到什么事,必须往前走,讲这个年代的青春故事,就是在讲一种向前的意识”。

但一如人们现在所看到的,三年后,《向前进》变成了《青春斗》。片名的更迭背后,也是赵宝刚用创作“扎根”青春路所收获的繁复心路。

现实主义剧作永远有生活的高度投射。对“青春”二字的更多深意,年过六十的赵宝刚,依然有自己说不完的话。他慢慢发现,一代青年有一代的焦虑迷惘,各不相同却也未必孤立。这些关于年轻人的叙事,就像一面镜子,既照出了自己,也映出了整个时代的变化。

导演赵宝刚

“斗”的变与不变

如果不知道从“向前进”到“青春斗”的更名,或许会有很多人认为《青春斗》就是《奋斗》的续作。但无论如何,作为赵宝刚执导的青春剧里具有节点意义的两部作品,它们之间又难免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可以被继续探讨。

一个“斗”字,变与不变都在其中。

赵宝刚说,“青春斗”三个字,既取了“青春痘”的谐音,也意在直面当下年轻人“斗”的困境和出口。其实,从“向前进”转过来的那一刻,这个呈现在今天的故事也有了区别于《奋斗》的质地。

12年前,与赵宝刚合作电视剧《奋斗》的编剧石康谈起写这个故事的初衷,“为了给爸妈买房子,不能再任性了”。于是,在《奋斗》热播后,他确实凭借这个触动一代年轻人社会神经的青春故事,实现了如他所言的“不任性”——这是《奋斗》的成功,也是那时候的青春的成功。如剧中所言,“年轻人就是要有那么一点傲气。如果连自己的路都不敢走的话,那叫没出息。”

12年后,赵宝刚意识到了眼下这代年轻人更深切的变化,这种“傲气”浸润在更复杂的社会关系中,“理想”不再是一个不言自明的存在,它需要被反复擦拭、提亮,然后才能指向更明晰的未来。“人要学会跟自己斗,跟社会斗,跟负能量斗,跟一切不利的人性因素斗……‘斗’,就是这代年轻人的傲气。”在赵宝刚眼里,“青春斗”三个字的真正意义就在这里。

取“青春痘”的谐音,让这部剧显露出了一层年轻的焦虑。于赵宝刚而言,所有的创作表达似乎都在透析这个时代的潜层,“《青春斗》是什么?我们总希望它能成为一个发现问题、面对问题、解决问题的真切叙事”。

《青春斗》剧照

回看当年表达混沌青春的《奋斗》,以六位青年作为这层焦虑的蓝本,他们用自己的理想主义找到应对时代的勇气。讲述故事的那一年,北京要迎奥运了,世界金融危机还没发生,午夜的路边大排挡里人们还在高声地谈论着梦想。有太多机会等着年轻人,这是属于80后青春的精彩;面对所有现实烦忧,他们可以放肆地去浪漫,也可以放肆地去忧伤。

再看今天的《青春斗》,还是一组群像把几位年轻的“斗士”清晰勾勒,在向真、钱贝贝、丁兰、晋小妮、于慧的身上,“自我”依然那么浓烈,可对纷繁现实的无措又让她们没有办法尽然跳出框架来“放肆”。每个人都以自己的迷茫与矛盾,折射出“群像青春”背后当代年轻生活本身的语焉不详。似乎少了点《奋斗》里有如“心碎乌托邦”的浪漫主义,但在赵宝刚看来,这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直刺痛点的现实主义。

偶尔会去剧里客串客串的赵宝刚,看起来性格内向、言语较少,大多人的印象都是《家的N次方》里那个不言不语的父亲,但对于自己的作品,他的处理往往很利落,很掷地有声。这一次的《青春斗》,也不例外。开头几集仿佛开了倍速,直接把剧中人扔到生活的洪流之中——失恋、背叛、创业失败……他想要呈现的,不单是拥有普世经验的人生观,还有遵循时代逻辑的人物成长。其中的人物可以无忧无虑地围坐吃小龙虾,却也同样可以因失意或贫穷陷入各自的窘迫。或许不割裂的生活塑造,才是还原当前时代“青春群像”最真实的表达。

从葛优(《编辑部的故事》)、王志文(《过把瘾》),到佟大为、文章(《奋斗》),再到现如今的郑爽、陈小纭,赵宝刚不仅在“更新”自己的青春语态,也在不断地同新时代的青年演员合作。邀请郑爽加盟《青春斗》,曾引发了不小热议。但在赵宝刚看来,演员都是在磨合之中才有更多可能性。“(郑爽)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向真,有跟我想象里一样的鲜活度。”

《编辑部的故事》吕丽萍、葛优

《奋斗》时期的朱雨辰、佟大为和文章

“这一代年轻人,有自己的地球观”

说起拍了许多年的青春剧,赵宝刚并不认为这是一个业已完成的课题。“你必须要去了解变化中的青年人,我们曾经认为所有的年轻人最终都会进入到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习态中去,但我觉得今天的这些年轻人,他(们)不习态。”换句话说,每个时代都有携带热力的年轻人。而今天的所谓90后、00后,他们的生存与生活,既有对社会习态的适应,更有破除习态凸显自我的可贵之处。

赵宝刚对当下新新人类的思考,提炼出了一个词叫做有“地球观”。“他们拥有更开阔的全球化视野,有更直接的流动精神,他们看问题,或许看起来有些草率,但未必没有自己的深思熟虑。”与其说赵宝刚站在高处独自思考,不如说他也一直生活在这群有“地球观”的青年之中,被他们“裹挟”,也为他们所影响。他并不抽离,这些年轻人同他一起构成了时代,对他们的表达,换过来也是在表达自己,甚至是生活本身。

北京是赵宝刚的出生地,也是他作品中时常出现的一个地标。年轻时的赵宝刚学过翻砂,练过戏剧,唱过美声,多元的文化环境,使得他在观察生活时更能发觉其中艺术化的旨趣。“我们小有小的美,大有大的美;小有小的情趣,大有大的情趣,展现这么一个东西。”谈起北京这座城市,他有无数的话要发表,而说起关于青春的话题,他也同样常谈常新,并始终尊重这种“常新”的必要。

九十年代初他执导的《编辑部的故事》里,“青春”的体量占比并不大。人物之间彼此的插科打诨,善意玩笑,也都发生在一个固定的事业单位的大背景下,年长者有导师的风度,青壮年有稳定的事业感;深入人心的《奋斗》,似乎便消解了权威束缚,直面大环境下的迷惘、混沌与压力,让唱主角的中年开始遁身幕后,成为了一部纯粹的青年狂想曲;而此次的《青春斗》采取了更年轻化的语态,不仅告诉观众,年轻人有自我的迷茫,而且她们同样是时代浪潮中的独立一员。随时代变更,“青春”二字的定义变得更广袤,更多元,更复杂。一代有一代的迷惘,流动中的青春就会产生迥异的难题。

赵宝刚一直在观察。

故而,自称受王朔、刘索拉、陈丹青等人影响极深的赵宝刚,以影视创作者的身份更能理解把合时代脉搏,发掘其中不寻常之所在的重要性。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赵宝刚始终是一个不断“更新”的年轻人。“搞艺术创作,必须要有一个与时俱进的心态,除了这些所谓年长者的经验之外,更多的推动力量还是来自于年轻人”。

赵宝刚所说的“地球观”,或许便是新一代青年最微妙之处:在多元化社会背景下,互联网不仅将个体联结成了群体,并且给予每个个体自我放大的权利。权威坍圮,思想纷呈,每一个青年对于生活甚至是世界都早早形成了自己的看法。在这种情境下,用原生传统的手法去拆解青春,显然已经不再适用,而一层层后现代式的疑虑,也需要每个创作者去正视。归根结底,以不抽离的心理,真诚探求当代青年生活,给予新时代的“青春”自觉的尊重,才是一切思考和创作的出发点。

《青春斗》花絮照

现实主义,就是要往前走一点

从《过把瘾》到《永不瞑目》,从《奋斗》到《青春斗》,从业三十余年,赵宝刚一直没有丢下对于整个时代的观察与思考。“我说我的创作理念里边,一定有记录今天的东西这一点,而且最好超前一点。”深耕青春题材的赵宝刚,每一次聚焦年轻人,其实都是在找寻切中时代肯綮的痛点。

赵宝刚所言的“今天的东西”和“超前一点”,或许就是他对自己的现实主义创作所加诸的重要注脚。“我们要去追求理想的东西,但也不能无视现存的状况,要反映问题,也要向往美好。”这一基本逻辑,内在于他的一系列作品之中。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青春议题,但不同的时代语境、生活情境都单独成篇,并随剧中不同的年轻人物,传递出独特多样的主题表达。陆涛、夏琳的喜忧有别于何东何南,而向真与钱贝贝的青春迷惑同样拥有单独的语境。现实主义并非是一种照搬照用的手段,它其实是一种观察时代真实表达的态度,要有憧憬,也不能离开反思。

现实生活难免一地鸡毛,但并不影响从中去提纯更多有意思也有价值的东西。赵宝刚说,“我们所有的创作一定要来自于生活,但我们也要给人类一些智慧的想象空间,给人们一种期盼,这种期盼可能不带有非常典型的意义,但它对时代,对人的意识是有好处的。”用艺术承载生活是其特性,但只有用现实主义的记录去反哺出那“往前走一点”的期盼,这些在银幕上作为表达的青春样本才有了真正落地现实的指向。

播出至今,《青春斗》面对的褒奖和批评自在。对于人物、情节和立意的探讨,争议本身也是一种意义。面对所有的评价,赵宝刚说,“我们的创作,就是在汲取和吸收里进步,做了那么多年的电视剧,这一点也从来未曾改变”。

(来源: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