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那点事｜特朗普甩了“通俄”包袱落下伤，民主党还有牌

美国媒体普遍认为，该调查结果是特朗普的一次巨大的胜利，是最好的结果。在“通俄门”问题上对特朗普穷追猛打的《纽约时报》也称，总统头顶上“最大的阴云”已经消散。虽然美国国会对于特朗普涉嫌违法的调查并未结束，但其他调查很难像“通俄门”一样对特朗普造成致命伤害。两年来，特朗普一直声称这一调查是一场闹剧和政治迫害，这份调查报告成为特朗普自我辩护的最佳证据。

特朗普甩掉了三个包袱

调查结束给特朗普解除了三个包袱，让他可以轻装上阵实现“让美国再次伟大”的目标。第一个包袱是民主党的弹劾威胁。美国媒体普遍认为，调查报告的出炉让民主党彻底放弃了在未来两年内弹劾特朗普的尝试。2018年中期选举后，民主党获得众议院多数席位，启动对特朗普的弹劾程序将更加顺畅。但是，只有“通俄”能够让民主党的弹劾显得理所应当，起到调动社会“反特”情绪的作用。在穆勒调查结束后，民主党几乎不可能获得更多有关此事的证据。美国社会也已经消除了特朗普“通俄”的嫌疑。

第二个包袱是自由派媒体的“追杀”。上任以来，特朗普与自由派媒体关系恶劣，特朗普本人曾多次痛斥《纽约时报》、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等编造假新闻。在报告出炉前，由于事实不明，民众难以就此做出判断，舆论风向中怀疑特朗普“通俄”的成分较高。调查结束后，此事很难再次成为媒体热点。自由派媒体也有意转变立场，不再将特朗普本人作为目标。这种改变将让特朗普执政有着更为宽松的舆论环境。特朗普本人也不用耗费大量时间观看电视，对媒体的言论品头论足。

第三个包袱是特朗普与俄罗斯的关系。特朗普上台后就有意改善与俄罗斯的关系，而由于“通俄”嫌疑不散，这种做法受到了美国国内的激烈批评，让特朗普有所忌惮。特朗普寻求与俄交好有多种考虑，既有政治原因也有战略考虑。政治上，特朗普本人青睐政治强人，其带有进攻主义色彩的执政理念与俄罗斯相近。战略上，特朗普希望更为主动地调动中美俄大三角，在中东问题上借助俄罗斯的力量。美国战略界并不是不能理解特朗普的这些用心，但不能接受美总统被他国领导人摆布。“通俄”调查结束后，美俄关系有望迎来一个新的重启机遇。如俄对美做出一定补偿和保证，美俄关系很可能快速回暖。

三个难以弥补的伤害

上述三个包袱消除后，理论上对特朗普执政带来巨大的积极因素。但是，这场调查结束的太晚了，一些对特朗普执政造成的伤害已经难以弥补。其中之一是民主党借助民意在去年的中期选举中扳回一城。“通俄”调查并不是特朗普和共和党输掉中期选举的主要原因，但是这场调查帮助民主党充分动员基层选民，有效提升了民主党支持者的投票率。民主党获得国会众议院控制权让特朗普的多数施政抱负无法实现，国会成为了批判特朗普的大本营。即便特朗普想要改善美俄关系，他也很难绕过国会所设定的制裁法案。这使得美俄关系的改善有上限和强大阻碍。

另一个难以弥补的伤害是美国经济结束了“蜜月期”。特朗普执政的前两年，美国经济风和日丽，积极向好，这掩盖了特朗普诸多保护主义措施带来的负面影响。特朗普本来希望借经济大好的形势尽快推进相关社会改革，从根本上改变美国经济的结构。然而，在这段“蜜月期”中，特朗普却要把大量精力用在为“通俄”打口水仗，耽误了重要的“战略机遇期”。如今，美国经济出现了明显的放缓势头。在这种情况下，特朗普继续推进改革的成本显著加大，通过改革来提振民意支持的空间非常有限。

最后一个伤害对特朗普的团队和幕僚。特朗普的亲近幕僚和竞选团队成员几乎全部接受了“通俄”的问询和调查。其中，前国安顾问弗林、前特朗普私人律师科恩、前特朗普竞选顾问马纳福特因各种原因被判有罪，科恩还在国会上作证称特朗普是个“骗子”和“种族主义者”。特朗普的儿子小特朗普、女儿伊万卡和女婿库什纳也接受调查，在此之后有意躲避风头。前首席策略师班农因为就“通俄”调查批评小特朗普而被特朗普开除。前特朗普密友、过渡团队负责人克里斯蒂也因为警告特朗普不要任用“通俄”的弗林而与其分道扬镳。这场风波成为了特朗普团队持续动荡的主要诱因。而在多次更换国安顾问、国务卿、国防部长等核心阁员后，特朗普几乎无人可用。前国防部长马蒂斯辞任后，特朗普迟迟无法找到接任人选，足可见其尴尬境地。

“通俄门”余波未尽

上述这些负面遗产使得特朗普接下来的两年任期并不好过，影响着特朗普筹备连任的进程。从当前形势看，特朗普并不会因为调查结束而在2020年大选中“躺赢”，中期选举表现出对特朗普连任不利的态势没有得到根本性扭转。为了阻止形势逆转，民主党也将继续榨取“通俄”这张牌的剩余价值。未来两年，双方的斗争将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特朗普将把继续推进移民改革、修建边境墙作为首要目标。“通俄”调查的结束显著增强了特朗普的自信。从2018年中期选举开始，特朗普已经将移民和边境安全问题作为首要施政目标。边境墙具有重大的政治宣传意义，是特朗普迄今为数不多尚未兑现的竞选承诺。只要墙建起来，特朗普就有充足的底气发动其支持者走向投票站。一些中间选民也会因此改变对特朗普的态度，认为其是一个少见的“言出必行”政客。为了实现这一目标，特朗普很可能继续采取激进或更激进的政策，如通过紧急状态令、国防预算等方式筹集资金，或者以政府关门、国债违约为要挟，要求国会批准相关经费。该问题将成为特朗普与民主党斗争的核心内容。

民主党则将继续推进对特朗普的调查和揭短。“通俄”调查结束后，民主党第一时间要求特别检察官穆勒公布调查报告全文。在调查结论对特朗普有利的情况下，这一举动有些令人意外，但是民主党有着自己的考虑。由于特朗普多名团队成员已经因此获罪，调查报告必定包含大量对特朗普不利的细节和证据。这些细节既可能成为民主党制作竞选广告的素材，也能够成为众议院相关委员会推进涉及特朗普调查的重要凭据。美国政治是一场你死我活政治路线竞争，民主党不会因为“通俄”调查结束减少对特朗普的责难。作为应对措施，特朗普也准备展开反调查，试图发掘调查过程受到民主党干预的证据，对民主党反戈一击。

民主党也将极力阻止特朗普拉拢建制派或自由派媒体的尝试。摆脱了“通俄”调查阴云后，特朗普在处理与建制派、媒体关系上有了更大的空间。一旦特朗普修复与媒体和建制派的关系，他当前面临的人力危机和舆论危机就将烟消云散。过去两年的交锋让民主党认清了特朗普的长处和缺陷，即特朗普对负面评价非常上心、非常敏感。民主党将继续鼓动其支持者在媒体上批评特朗普的施政措施，尤其是在种族主义和女权问题上加大对特朗普的攻击。特朗普前律师科恩将成为民主党关键的一张牌，民主党也将继续试图拉拢与特朗普不合的身边人，强化对特朗普的人身攻击。这些做法的主要目的是延续特朗普与建制派和媒体的“战争”，固化特朗普的反建制、反进步色彩。

相比“水门事件”和“拉链门”（编注：指美国前总统克林顿与莱温斯基的性丑闻），“通俄门”调查有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调查本身可能很快就会被人们遗忘，但调查仍然对美国政治产生了深远的意义。特朗普开启了利用假新闻、阴谋论调动民意，赢得选举的先例，又因为难以撇清的“通俄”嫌疑和舆论轰炸而声望大跌。“通俄”调查对这一异常的政治氛围起了拨乱反正的作用，重塑了美国民众对于执法机构的信心，这种作用将逐步显现。事实证明，为了应对越来越多的假新闻和“深度造假”的宣传，政府必须给出更加深度的调查来探明真相，说服民众。这种政治氛围的微妙变化是否对特朗普有利还需观察。

（李峥，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