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一家人偷电的故事!看后你会怎么想~
刍狗
一天,一群人闯进两个老人的房子里,把原本窄小的堂屋挤得水泄不通。从他们穿的衣服和帽子上的标志,可以判定他们是电业局的。这群人在屋里四处找寻,反复测试,判定这家人偷电,摘掉电表里的芯片,断电处理,并让老头下午去镇上的电管所。
老头是我的堂叔,那天下午去电管所,工作人员告知他要交1万9的罚款,不然不给供电。加上借的一点钱,堂叔身上只有1000多。为何堂叔会首先想到给我打电话呢?因为除了他们家3口人,我是唯一知道他们家偷电的。
大概是初中的时候吧,有一次去他们家玩,他们家明明在放电视,我看到电表却没有闪。我说出了我的困惑,堂叔不好意思地笑着,露出一口被烟熏黑的牙齿,他知道瞒不住,便说他自己偷偷接了根线,并讨好地说让我不要说出去。我们的村子在山沟里,发生过好几次偷电的事。我父亲也偷过,不过没几天就被逮到了,不仅交了罚款,还去学习班学习了几天。虽然我知道偷电不对,但对于那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来说,我是可以理解的。所以我答应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连我父母也没说。
我知道堂叔一定是没有其他办法了,才来找我借钱。可是对于刚毕业半年的我来说,要拿出1万9真的很困难。但我又不能不借!当时我正在上班,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不知道怎么处理。堂叔感觉到我的为难,说要不算了。我让堂叔先回去,钱的事我来想办法。随后我给我爸打了个电话确认,我爸说他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是堂哥在就好了。
堂叔1米6几的个头,他小时候的梦想是能够当个擦皮鞋的,在他14岁的时候他爸就去世了。他20岁的时候,在亲戚的介绍下娶了个智力有点低的女人,就是我现在的婶娘。然而他们生的儿子却特别聪明,小学几乎每次期末考试都是100分。他们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堂哥身上,含辛茹苦地供堂哥读书。他们家也就熬成了全村最穷的一户。堂哥也很争气,从初中到大学都考的名校,而且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之前有一次跟堂哥聊天,他说等他毕业挣钱了,一定要让堂叔把偷偷接上的线剪掉。
教育是一种长期的投资,很多家庭都通过这种投资实现了“农奴翻身”。这种孤注一掷的投资也像其他投资一样有风险,并不总是收益。堂哥是学医的,毕业后入职体验检查出脑袋里有肿瘤,当时还不危及生命。堂叔劝堂哥要不先借钱把病治了,以后才好安心的工作。堂哥同意了。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都挺看好堂哥的,手术的20多万很快就凑齐了。我当时正忙着写毕业论文,跟堂哥约定,他做手术的那天我去医院陪他。
等我去到医院的时候,只看到堂叔一个人靠墙坐在地上,头埋在两腿之间,殷红的右手拇指不知道是鲜血还是印泥。手术失败了,堂哥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后来有一次回老家我去堂叔家坐了会儿,听到婶娘埋怨堂叔,在怀堂哥的时候,就是堂叔抽烟喝酒才导致堂哥得脑瘤的。堂叔却埋怨是婶娘怀着堂哥还一天到晚到处跑。然后就都不说话了。
那段时间经常加班,已是第三天晚上我爸打电话来跟我商量可不可借1万块钱给堂叔。我问不是要1万9吗?我爸才告诉我,那天堂叔从电管所回到家里已经快天黑,我爸找堂叔商量,让堂叔找村长帮忙。村长答应帮忙,但不能保证有多大效果。最后村长找人帮忙,罚款才降为7千。我爸还说:“你也知道你叔家的情况,这也是当年家里穷,又要供你堂哥读书犯的错。你叔家是贫困户,每月只低保有点钱。家里不能一直断电,所以你看能不能借1万给你叔。”
“不是7千吗?怎么要借1万?”我问。其实我叔家的情况我再清楚不过,没有偿还能力,意味着几年也还不了,而且左邻右舍亲戚朋友欠的钱也要还。加之是亲戚,还不好意思问。我心里确实很犹豫。
我爸在电话那头说:“找人帮忙不意思一下谁会帮忙?村长帮了忙,不还得给包个红包感谢一下?”
偏远地区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是很常见的,虽然很厌恶,但要不是村长从中斡旋,恐怕堂叔老两口都很难活了。第二天我把钱打回去了。
这件事总算解决了,但堂叔偷电被罚款的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可能因为农村闭塞,可娱乐的东西少,村里人除了关心庄稼,还很热心于别人的事。
堂叔以前在村里是很受欢迎的,他会电工,会木工,会砌砖,懂养殖,种的庄稼又好,也热心帮人。而这件事之后,大家经常背地里议论他,加之好些人借了钱给他,老要不回来,便拿偷电这件事挖苦他。甚至于在赶集的三轮车上,有邻居也会当着其他人的面,向他“请教”怎么偷电那么久不被逮到。后来堂叔见到村里人会绕着走,也不去其他家串门,哪家有宴席,堂叔把礼钱给了就走。当然,这些是在电话里听我爸说的。
当时我不能理解相亲们的做法,偷电的人又不止堂叔一家,后面想想,除了因为堂叔还不了钱,更因为嫉妒。堂哥从小成绩特别优异,而村里绝大多数小孩儿初中都没读完。堂哥成了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后,大家眼看着堂叔家就要摆脱贫困,都眼红得不行。最后却发展成大家乐于见到的笑话。
去年,我在城里的工作也不顺利,先后换了几个工作,也没挣到多少钱。交的女朋友家里又催着买房,为了攒钱买房,我已经1年多没给家里打过钱。即使1块钱掰成两半用,也经常捉襟见肘。经过再三纠结,我还是决定找堂叔还钱。
自堂哥去世后,村里给了堂叔家一个贫困户的名额。虽然堂叔家一直以来都是村里最贫穷的,但之前村长考虑到堂哥毕业后就能挣大钱,就把名额给了其他比较富裕的家庭。我猜想,加上低保、养殖、种庄稼,以及一些其他补助,堂叔1年还是可以有2、3万的。
堂叔家的房子还是那么的破旧,门口墙上的一块“精准扶贫”的牌子有些褪色,却仍显得扎眼。堂叔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抽烟,见我来了,忙让我屋里坐。看到堂叔,我还是有点吃惊。才五十多岁,头发全白了。原先能到我耳朵那么高,现在弓着虾米一样的背脊,只能到我胸口。婶娘还好点,只是视力差了许多。
堂叔家的屋里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角落里歪歪斜斜的堆着一些脏兮兮的农具。可能有的贫困户是做样子的,但堂叔家我知道是真的穷,只是没想到比以前看着还寒酸。墙壁上挂的一口袋药特别引人注目,之前听我爸说过,说堂叔和婶娘现在隔三差五就生病。
堂叔要留我吃晚饭,就让婶娘把扶贫干部送的一块腊肉拿出来切,他去地里砍菜回来炖。我跟着堂叔去砍菜,想在路上问问他有没有钱,可不可以先还我一点。前两天下了雨,村里的羊肠小道比较湿滑。路过一个土堆,那是堂哥的坟,堂叔站着歇口气,看着土堆说:“今天你弟来看我和你妈,晚上留他吃晚饭,去砍点菜,做腊肉炖菜头。”像日常汇报工作似的。坟的周围一圈新鲜的锄印,修整得干干净净,一根杂草也没有。
又走了一会儿来到堂叔的菜地,地里满是荒草枯枝,纤细的菜头在杂草间若隐若现。往回走时,经过堂哥的坟,堂叔又站着对土堆说:“你才安逸哦,就晓得躺着!等账还完了,我和你妈也来躺着。”婶娘这会儿坐在之前堂叔坐过的石凳上,用手掌给他们家的狗梳毛,不时转过头来看看往回走的堂叔和我。
饭菜比较丰盛,我却没吃多少。直到离开堂叔家也开不了口让他们还钱。回家的路离堂哥的坟稍远,走到堂哥的坟的时候,我也停下脚步,看着黑黢黢的土堆,更强烈地感受到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堂哥就是这老两口的希望,堂哥在,生活就有奔头,再累再苦都不怕;堂哥走了,就像电路里没有了电,就像破房子里没了灯光。
*图片均来自网络,确实没有存一些当时的照片。故事是真实的,只是略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