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杨元庆：一些互联网企业追求赢者通吃会让行业失去活力
今年全国“两会”，全国人大代表、联想集团董事长、CEO杨元庆关注的重点之一，是“效率红利”。近日，杨元庆在接受澎湃新闻记者独家专访时表示，中国正值第三次工业革命向第四次工业革命转型的档口，把握好机会，实现效率提升，中国就可以实现跨越式发展。
以5G为例，杨元庆表示，5G远远不只是手机速度更快这么简单，未来更多的用途应该是在商用方面。
他的展望是，未来，道路两旁、工厂车间，高层建筑里，都会有5G基站。这些基站会连接数以亿计物联网终端，这些终端收集的数据，经过云计算、边缘计算的处理，会产生智能化应用。对原来的流程、决策方式，会产生根本性的改进。从而帮助行行业业去改善效率，实现高质量、高效率发展。
从政府监管的角度，杨元庆认为，也有很多可以促进效率提高的地方。比如，改善营商环境，减税降费等。此外，他还提到，该加强监管的地方就应该加强监管，尤其是在反垄断方面，应该有更大的力度。包括现在有一些互联网企业，追求赢者通吃，一家独大的地位，其实这会让这个行业失去活力。
以下是澎湃新闻记者与杨元庆的对话摘要
澎湃新闻：今年全国“两会”，你提出的“明确’效率红利’的政策导向”的建议，获得广泛关注。效率红利从政府层面、企业层面怎么来推动，才能让整个社会、整个产业更有效率？
杨元庆：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我们主要释放的是低成本劳动力的红利，人口、市场、资源的红利，但现在这些红利基本上释放殆尽，但如果你来看我们这些全要素的生产效率的话，跟发达国家还是有很大的差别，有的统计大概只是发达国家的40%。
现在应该是到了我们向效率要红利的时候，首先是赶超人家效率的水平。而且现在我们恰好又有这样的机遇。从技术的角度来看，我们正处于从第三次工业革命到第四次工业革命转移的过程，第三次工业革命大家都知道，是以计算机高速网络为代表的数字化和信息化的阶段。第四次工业革命其实就是智能化阶段。
如果能够很好地把握这样的机遇，对于中国跨越式发展，实现效率更高的提升，是完全有可能的。比如说现在大家都在谈5G，5G建设已经提到了日程上了。但现在大多数人理解5G的话，还只是认为5G会让我们手机的速度更快，我们看视频会更快一点。其实，远远不是这样的，5G未来更多的用途应该是在商用方面，而不是在消费。消费所消耗5G的带宽将来大概不到50%，而且电脑所消耗的比手机还多一些。
未来，当5G建设的时候，这些遍布在道路两旁的5G基站，在我们工厂里面、车间里面，也会有5G的基站，每一个高层建筑物的楼宇里面也都会有5G基站。这些5G基站，它会连接数以亿计物联网的终端，这些终端收集的数据，经过云计算、边缘计算的计算能力的处理，基于大数据工具和先进算法工具的处理，就会产生智能化的应用。对原来的流程、对原来决策的方式，都会产生根本性的改进。从而帮助到行行业业去改善效率，实现高质量、高效率发展。
这就是我们的一个机遇，智能化会帮助行行业业提高效率，从而能够帮助我们去实现效率红利。
这是从技术角度促进的因素，当然我觉得呢，从政府的角度，也有很多可以促进效率提高的地方。比如说，我们现在政府在很多地方都在强调营商环境的改进，包括政府工作报告里面提到的，减税降费。这个毫无疑问都会帮助企业来改进他们的效率。
我觉得政府还可以做得更好，包括我在这次两会上重点提了两条，一条是我觉得政府应该该加强监管的地方就应该加强监管，尤其是在反垄断方面，应该有更大的力度，垄断一定是低效率的，竞争才会带来行业的高效。不管是在我们传统的垄断的行业，金融、能源等等，如果能够引进更多的竞争，不管是外资还是内资，我们应该坚决地做下去。也包括现在的有一些互联网的企业，追求赢者通吃，一家独大的地位，其实这也都对这个行业不会是健康的发展，失去活力。所以，政府应该管这些方面。
另外一点，加强知识产权的保护，同样可以促进市场创新的活力。在这几个方面，带动我们行业的高质量的发展、创新发展。我觉得这个是第二个方面，可以释放效率红利的地方。
其实，还有第三个方面，鼓励中国的企业走出去，进行国际化的拓展。这个也同样可以释放效率红利。因为如果创新创作一个技术、产品，如果只是在中国，只有全球20%人口的市场上面去发展，当然不会在100%的市场上去推广、去销售来得效率更高一些。所以在更广阔的市场上面，可以让我们创新的效率，让我们生产制造的效率，都可以更大发挥出来。这个其实我觉得是我们可以释放效率红利的第三个方面。
归结来说，技术促进效率红利的发展，尤其是智能化的变革，第四次工业革命可以促进效率的发展。第二，政府更好的营造营商环境，尤其是加强对市场监督的力度，在反垄断和保护知识产权方面能够多有作为的话，这个也可以更好的释放效率红利。最后，促进企业走出去，国际化，也可以更好的释放效率红利。这是我在这次两会上主要的观点。
【联想的5G战略方向】
澎湃新闻：刚才说到5G未来可能更多应用在B端，联想其实也在这方面布局了很多的业务，在B端，未来这一块能抓住哪些商机，联想打算怎么做？
杨元庆：我们围绕5G还是做了很多的部署，正如我刚才所谈到的，5G不仅仅是给手机用的。
第一个，我们要专注将来的电脑其实在5G的时代也是像手机一样，永远在线的，它可能会消耗到5G更多的容量、带宽。所以我们在积极推动永远在线的电脑。但是我们其实更关注的是Smart IoT或者叫做智能物联网的方向。我们相信，面向工业、面向行业的智能物联网的终端，将来可能会消耗更多的5G。包括智慧家庭、智慧办公，我们现在都有一定的解决方案。但是更多的，将来我们怎么样帮助传统的设备智能化，不管是车间里面的机床、补风机、医疗设备等等，能够从现在并不是那么智能的方式过渡到智能的方式。
我们可能需要用商用的IoT提供嵌入式的模块、协议，整个计算存储，网络的模组，或者是边缘计算这样的方式，来帮助它实现更多的智能。所以在这些方面，其实也是我们在做的事情。
另一方面，其实在5G的基础设施方面，也会有非常大的变革。现在各个运营商大家联合起来成立了一个组织ORAN，希望将来的网络基础设施也可以构架在比较开放式、标准化的硬件架构上。联想也是一个积极的成员。此外，我们叫做NFV的技术，我们也为此准备了很长的时间。
澎湃新闻：已经跟运营商合作了吗？
杨元庆：对，我们跟中国移动都有合作。所以，在这些方面，当然还是一个刚刚开始的业务，我们希望将来能够有更大的发展前景。
联想总体在5G的方面，还是做了很多的工作，包括在5G的专利的积累上面，我们都有上百人的团队在研究技术，申请核心的专利，在这些方面我们都有一定的成果。
【四年改革给联想留下了什么】
澎湃新闻：过去4年，联想完成了改革，下一步可能有新的部署、新的计划。如何总结这4年的转型，接下来打算怎么走？
杨元庆：要实现转型、实现变革，必然要牺牲一些东西，尤其是牺牲短期的利益。这也可能就是为什么在过去的4年里面，我们有3年，业绩大家不一定满意，但是我们觉得是必要的，是值得的。而我们坚持的话，我们坚持我们的战略方向，我们坚持智能化变革大的方向，积极的在为转型变革准备，我们叫做建筑材料。
你知道4年、5年以前，联想其实就是一家PC的企业，我们没有智能化转型所需要其他的要素，但是经过这四年的努力，我们还真是积累了不少的要素。智能化转型，一是要有数据，数据来自于智能物联网的终端，来自于企业信息化所积累的数据。但是智能物联网是未来非常重要的一个发展方向，那么，联想从PC、从手机，现在一直发展到各种针对家庭的办公式新型的智能终端的设备，还有我刚才讲的商用IoT发展的方向和目标，这条路，我们已经越来越清晰。智能物联网将来会源源不断地给智能化所提供燃料和数据。
另外，基础设施。四年以前联想根本没有我们现在所谓的数据中心的研发，服务器在中国也只是有很少。但我们现在在全球建立起了一个年销售六七十亿美元的业务，不但是在服务器、存储网络方面都建立起了自己的能力。而且我们正在搭建几个未来可以给智能化提供知识的引擎，包括云计算的引擎、边缘计算的引擎、传统企业IT建设的引擎、软件定义数据中心和高性能计算等等这方面的引擎。我们通过这些年的努力，把这个搭建起来。
不仅仅如此，现在围绕垂直行业的智能所需要的一些工具，我们也都做了很多的储备。包括大数据的工具，包括人工智能这些算法的工具，并且已经用这些工具为一些行业提供了服务。当然，是把我们讲的智能物联网、计算力这些方面的优势结合起来，给一些垂直行业去提供服务。
在这些方面，应该来说我们都已经做了很多的工作。所以，现在联想可以有一个非常清晰的、智能化转型的战略。我们称之为“3S”的战略，智能互联网是准备数据的。智能基础架构，为智能化提供计算力，当然云计算、边缘计算我们都有涉足，软件定义的数据中心、高性能计算，这些老的引擎和新引擎我们都要把它建立企业。最后一个智能行业，垂直行业的智能解决方案，我们围绕着智能制造，智慧医疗，智能零售，再打造端到端的智能化的解决方案。
【希望在ICT大融合里面有一席之地】
澎湃新闻：联想的业务、营收跟利润都回归以后，会不会做一些战略部署，加大投入技术研发，甚至承担一些大的基础项目？
杨元庆：其实我们这些年来，一直在加强研发的投资投入，但是我们会围绕我们的战略来。我们实际上在智能物联网这些技术和产品的准备上，在边缘计算和云计算引擎的打造上面，在电信基础设施变革的这些方向上，围绕着大数据、先进算法来开发垂直行业的解决方案这些方面，都有一些核心的技术，需要我们去投资、需要我们去投入。这是我们的技术发展的方向，我们会围绕这些方面去进行投资投入。我们会围绕我们的战略去加大在技术、研发、创新方面的投资和投入。
澎湃新闻：你提到，电信设备的一个趋势未来是标准化，不像原来是专门为某一些运营商定制的封闭系统。这个可能是IT公司，像联想这样的公司是有机会的。
杨元庆：对，现在5G时代，ICT融合是IT（信息科技）和CT（通信技术）的融合，是一个大的发展趋势。所以我们希望我们能够把握住这样的机会，在未来的ICT大融合里面有我们的一席之地，不仅仅能够在传统的IT里面继续保持我们的优势，我们在CT领域里面也会有我们的声音。
【智能化转型将更加坚决】
澎湃新闻：2019年对联想的投资者来说，有哪些可以期待？
杨元庆：当然，他们可以期待联想有更好的业绩，我们会继续保持增长，保持盈利的改善，在我们现在的几个核心业务上面，其实我们都有增长的空间。包括个人电脑、移动业务、数据中心业务都会看到增长和盈利的改善。像我们的移动业务会在盈利的前提下，恢复增长。个人电脑，大家也会看到我们进一步的利用我们领导地位、优势的地位、去扩大市场，去更好的利用行业整合的机会。数据中心业务，我们会继续高速增长。
更重要的事情是，大家看到我们落实我刚才所谈到的智能化转型的战略，更加的坚决，而且取得阶段性的成效。这里面尤其可以看到，我们在商用的IoT、基于大数据的针对智能制造行业的流程的改造，这些方面做出成绩。当然也包括我们在软件定义的基础架构，包括刚才所谈到的软件定义的网络基础架构这些方面，取得一定的成绩，这些都是大家可以期待的。
澎湃新闻：中国区这一块，在联想的智能生态里是比较活跃的，这一块2019年有哪些值得期待？
杨元庆：对，中国区一直是我们战略落实的试验田，所以，它们肯定会进一步的表现，核心业务继续保持盈利性增长的态势，而且在我们像消费类智慧家庭这方面继续保持现在的发展的势头。当然我们也希望在面向商用的物联网业务，以及基于大数据推进智慧制造的整个解决方案，这些方面都能够取得一定的进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