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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编造传奇,不如架空历史

文化娱乐

2019-03-13 16:59

3月12日晚,古装励志剧《重耳传奇》在周播剧场上线。“重耳”是晋文公的名字,晋文公又是著名的“春秋五霸”之一。出品方在开播前的宣传标榜本剧“通过收集考证、艺术加工两千多年来广为流传的春秋时期典故,希望能让观众在回顾历史的同时,领略中华文化的深刻内涵和华夏文明的精神之根”。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重耳传奇》在当今的电视荧幕上倒的确可以称之为一股“清流”了。

重耳这一形象第一次在电视上亮相大约是上世纪90年代中期,中央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出品了一部30集历史电视剧《东周列国·春秋篇》。其中的第10集《骊姬乱晋》、第13集《重耳励志》、第14集《重耳返晋》与第15集《文公称霸》都有这位重耳的戏份。

《东周列国·春秋篇》中蒋恺饰演重耳

当年的《东周列国·春秋篇》播出以后的反响大概只能用“毁誉参半”形容。比如,电视剧播出不久,《北京青年报》就发表了一篇名为《“评委”给东周亮分》的文章,其中有一节冠以醒目的小标题——“扁鹊早生300年”,指出《东周列国·春秋篇》的“一则历史错误”,其因由是“扁鹊是战国时代人,真名秦越人”,“据司马迁《扁鹊列传》记载,扁鹊为之看病的齐桓公(田午)与齐桓公(小白)并非同一人”。然后嘲讽着写道,“扁鹊需要早生300年,才可能有机会去给齐桓公(小白)看病”。一时间读者之中颇为哗然,似乎该电视剧的编剧缺乏起码的历史常识。

实际上,扁鹊的具体生活时代,史书其实语焉不详。现在看来,那个时代的观众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回头再看,当时的拍摄是多么的贴近历史,还原历史。且不谈语言(即使现代化了,也不失古意),光看服饰和发型以及发饰等小细节,就不得不感叹当时的剧组是多么花心思,定是做了一番考察与研究的,貌似粗劣的场景布置,人物的简单朴素服装,都尊重那个时代的历史原貌,反映导演的匠心。包括音乐、陪葬、巫师等等,都很真实地还原了历史,简直连气氛也是三千年前的。那画面可不像现在的古装剧那么“新”,“新”得好别扭,好尬!

《东周列国·春秋篇》其中最让人佩服的是兵器的样式,第二集郑伯用的剑很明显就是青铜器的感觉。春秋时期虽然已经出现了铁器,但是广泛使用的还是青铜铸剑。而且这种剑的剑身很宽很粗犷,很有先秦的感觉。可见剧组的一丝不苟!要概括性地形容一下这部电视剧,就是四个字:正宗、考究。

而《重耳传奇》在这方面,实在有些令人失望。所谓“历史代入感”,起码在前两集里是丝毫不见踪迹的。

王龙华饰演重耳

不可否认,创作重耳的故事确实有难度。史籍对重耳(特别是早期)的记载称得上是惜字如金。见诸史籍的时候已经是晋献公的儿子(“公子重耳居蒲”),再一次出场就是被迫流亡出国(“重耳遂奔翟”)了。这也是为什么《东周列国·春秋篇》里重耳一登场就以“中老年人”的形象示人的原因。但《重耳传奇》偏偏要剑走偏锋,从他的年轻时期说起。既然史料无据,于是只能自行创作。

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电视剧不是纪录片,允许有演绎与夸张的成分。中外皆是此理。即使是以塑造历史人物生平见长的日本“大河剧”同样如此,2016年的《真田丸》主角真田信繁在历史上的记载不过寥寥数语,也不妨碍最终编出了洋洋洒洒49集播出了整整一年,更何况《重耳传奇》本来就写着“传奇”二字。考验电视剧编剧的,其实就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编”。

只不过,《重耳传奇》如此“编”法,偏偏令人不敢恭维。实事求是的说,这部剧有没有考据?还是有的。比如剧中设定重耳的母亲与弟弟夷吾的母亲是亲姐妹这一点,的确尊重了《史记》中的记载(“重耳母,翟之狐氏女也。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至于申生、重耳、夷吾是三兄弟之类的历史常识,也没有违反。可惜从已经播出的剧集来看,“尊重历史”也就到此为止了。本剧一开始,就出现了晋国使节骑马的镜头,这恐怕是只需要学过初中历史就能发现的错误——赵武灵王“胡服骑射”距离重耳所在的春秋早期还差着好几百年呢。至于重耳手持的宝刀是一把蒙古弯刀,更让人狐疑是不是导演从当年的《射雕英雄传》剧组借来的?

蒲巴甲饰演申生

抛开这些无关宏旨的细节不论,《重耳传奇》对于主角重耳的生平塑造也显得生硬离谱。可以说,从一登场起,《重耳传奇》中的重耳就不是一位春秋时期诸侯国的公子,而是金庸笔下的一位江湖浪子。本剧毫无历史根据地为王龙华扮演的重耳安排了一个苦情人设:他出生的时候不吉利,被认为妨国妨主,为父亲所不喜。假如有谁看过《左传》的话,可能会发现直接将第一篇《郑伯克段于鄢》中寤生因为难产而不为母所喜的情节套用过去会显得更简单一些。

在剧中,由于输在起跑线上,重耳被赶回母族以庶民身份长大。在狄(翟)人部落长大的重耳变得文武双全,精通医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全才。此外剧中的重耳还结交了一位少数民族好兄弟名曰“吉格”。且不说这号人物的存在本身就是打脸“故事中所出现的人物皆为史册所记载”,这个情节本身也太过眼熟,实在很难让人不想起《射雕英雄传》里郭靖与铁木真交往的那些事。

当然,重耳是代表义之所在的故事主角,有一些“主角光环”可以理解。但最令人感受到违和感的偏偏就是剧中重耳所散发出的“凛然正气”实在是太“正”了。听听看,在他口中居然说出所谓“(晋国有什么好)除了奴役平民就是斗来斗去”、“(人与人)只有善恶之分,没有高低之分”、“身份有什么要紧,我还是我”之类的话语。有道是“春秋无义战”,要是历史上的晋文公真的做如此想,孔、孟恐怕都不必降生,而那位一味讲求“仁义”的宋襄公倒是会后继有人了。

从电视剧本身的角度讲,主角的出身如此坎坷,不消说是为反派人物的登场做铺垫。谁是用来制造戏剧冲突的反派人物呢?大概是因为史书中白纸黑字写着“申生、重耳、夷吾皆有贤行”,也就是说三兄弟都是好人,所以一开始剧中的恶人只能成了他们的母亲。除了重耳的母亲被打入十八年冷宫以“卖惨”形象出现之外,申生与夷吾的母亲为了儿子们的前途,好一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甚至为了阻止重耳回国,派出杀手赶尽杀绝……假如较真的话,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史记记载晋献公“及得骊姬,乃远此三子”,真正通过宫斗上位,吹枕边风逼死申生,赶走夷吾和重耳的大恶人骊姬女士还没有登场呢!有了申生与夷吾两位母亲的铺垫,她会坏成啥样倒是可以称之为一个《重耳传奇》接下来的“看点”了。还有一个看点恐怕就是张一山如何诠释“有贤行”的夷吾变成“坏透了”的大反派。

麦迪娜饰演骊姬

张一山饰演夷吾

问题在于,凡此种种设定不就是寻常的“宫斗戏”与“夺权戏”吗? “宫斗戏”与“夺权戏”真的需要有一个“历史剧演绎的全新方式”吗?《重耳传奇》据说实际拍摄于2016年。在它之前,2015年《琅琊榜》在北京卫视和东方卫视热播,这部剧虽然被观众猜测参考了南梁时期的时代背景,但并没有一个有名有据的历史人物角色。在它之后,2017年《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开机拍摄,这同样是一部找不到历史根据与人物原型的古装架空剧,其话题性和热度同样很高。

以此观之,或许没有了“历史”的拘束,精彩的“架空”其实也挺好的——起码,比蹩脚的编造历史要好。

(来源: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