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调查官：法官身边的活“百科”
你印象中的法庭里都有谁？原告、被告、书记员、法官……北京知识产权法院法庭里还真就不太一样。书记员边上还有一个位子：技术调查官。
据北青报记者了解，北京知识产权法院审理的案件，经常会涉及大量艰涩难懂的专业术语，法官不可能同时具备多种专业技术背景，所以对技术问题的认识和理解同普通人无异，同样可能存在一定的困难，这时技术调查官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那么“技术调查官”到底是什么官？他们在审判团队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又发挥着怎样的作用？在北京高院举办的“今天我当班”活动中，北青报记者走近北京知产法院进行了深入的了解。
功能丨出具技术“说明书” 帮法官“防忽悠”
北青报记者了解到，在国外，技术调查官早已有之，但在国内还属于新生事物。
根据2014年12月最高法发布的《关于知识产权法院技术调查官参与诉讼活动若干问题的暂行规定》中，法官在审理专利、植物新品种、集成电路布图设计、技术秘密、计算机软件等专业技术性较强的民事、行政案件时，可以要求指派技术调查官参与诉讼。
“技术调查官就是用专业的人解决专业的事儿。”北京知产法院技术调查室负责人仪军告诉北青报记者，2016年年初，他在审理一起专利权案时就遇到了挑战：A公司生产一款存取款机，并就“存款纸币和/或取款纸币的纸币存取装置”成功申请了发明专利，随后该公司以侵权为由将B公司诉至法院。而B公司又提起诉求，要求宣告A公司的专利权无效。
“别看平时我们经常使用存取款机，但是机器里面怎么运转的还真不知道。”看着一摞厚厚的证据材料和复杂的工业图纸，学法律出身的仪军陷入困境。而且存取款机有自身的发展历程，设备从最开始只能取钱，不能辨别钱的真伪、破损情况，逐渐发展至可以存款、并识别外币，判断面值大小、有无破损、折叠等情况，对于这些，仪军更是门外汉。
他决定请“技术大咖”——专利审查协作（北京）中心的副研究员雒晓明“出马”，雒晓明具备该领域的专业技术知识，当时在北京产权法院交流，担任技术调查官。
雒晓明看完资料，将极其复杂的技术性内容用大白话解释给仪军听。
每个专业术语是什么意思，存取款的路径是什么？临时储存机构又是怎么回事儿，B公司认为专利权无效的理由和依据是什么？A公司又是怎么回复的？就这样，仪军可能自己研究三天也未必能搞明白的技术难题，雒晓明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就讲的一清二楚。
“翻译”完了技术难题，雒晓明又从专业技术的角度提供建议，和仪军一起总结归纳了该案原被告双方争议的6大焦点问题。仪军在庭审前将6个焦点问题告知原被告双方，表示双方可以补充完善，并就焦点问题在庭前进行认真准备。
开庭时，原被告双方直接针对6个焦点问题，进行充分的交锋、辩论，激烈的质证。仪军还在雒晓明的协助下，就案件涉及的专业技术问题向双方当事人进行了详尽的调查、询问，庭审顺利进行。
庭审结束后，雒晓明又从技术的角度分析庭审焦点，出具了一份《技术审查意见书》供合议庭参考。最终，仪军顺利审理此案并出具判决书，并在判决中进行了充分地说理、论述，让原被告对法官的审判专业态度心服口服。
共享丨基本出身“五个一线” 可供全市法院使用
北青报记者了解到，目前，北京、广州、上海的知识产权法院都设立了技术调查室。
仪军告诉北青报记者，技术调查官可以是工程师、高校教师、研究人员，还可以是某个领域的专家，基本是来自五个一线。“生产经营一线、科研一线、教学一线、审查一线、代理（专利代理人）一线”。
坐在技术调查官的位置上，北汽福田公司法律副总监刘雪飞历经了层层遴选，他是北京知产法院首批技术官调查官，曾长期工作在研发一线。
作为技术调查官，刘雪飞的工作内容是：上庭前，先通读案件的相关背景材料，包括当事人的诉讼状、答辩状，对案件有细致了解，同时把一些相关的疑难及双方有争议的技术问题整理出来；在庭上，就上述问题对双方当事人进行提问；庭后再对上述问题进行整理，帮助法官了解技术事实，以便法官作出最后的判决。
刘雪飞说，对于简单的案件当天即可完成，而处理复杂的案件，则会延续一到两个星期。在他的经历中，一起关于织布机的专利案件中，他花了20多天才梳理出技术意见。
“我们通过自己的专业知识，不仅可以替法官就技术争议事实进行梳理和分析，有时候也能给案件当事人并提供参考意见。”刘雪飞告诉北青报记者，自己一年大概会参与10余个案件的审理，一类是企业案件，另一类是民间发明人案件。
“有时候一些民间发明人的申请的专利技术颇具创新性，但是他们大多只懂技术，对相关法律并不了解。”刘雪飞说，在他参与的一起专利纠纷案件中，一位年近7旬的老人竟把自己专利核心技术写进了说明书里，导致权益受损。
后来，老人在刘雪飞的提醒和指导下，迅速做出了相应调整。老人激动地说“早知道就应该提前来北京问问专家。”
北青报记者获悉，北京知产法院采取的是“兼职”与“交流”相结合的模式。截至2018年6月知产法院共指派技术调查官参与了1027件案件的技术事实查明工作，提交技术审查意见500余份。
对于技术调查官，不少一线法官纷纷“点赞”。有了他们几乎是“随叫随到”的帮助，不仅可以厘清和解决技术争议焦点，辅助法官准确高效地查明技术事实，为案件的公正裁判打好基础，更大大提高庭审效率。
数据显示，该制度运行当年，知产法院的涉技术类案件审判质效便提升了87%。
“2018年我们技术调查官总体规模保持在80人以上，可供全市各基层法院借调使用”仪军说，北京已建立全市三级法院技术调查官资源“共享”机制，有力保障案件审判质效的同时，也有效维护了当事人的合法权益。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朱健勇
摄影/北京青年报记者 黑建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