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青报刊文:节日仪式感带来的思考
过三八节,自然会联想到男女平等问题。这是一个人类曾经面临的最普遍的问题,生活在古代社会的先民,尽管山高水远,道阻且长,人们无法进行沟通和交流,却都无一例外地经历过男尊女卑的时代,正如美国著名的女性主义理论家凯瑟琳·麦金农所说,“所有的文化都以它们自己的方式去敌视女性平等”。在古代中国,曾有“夫为妻纲”“三从四德”,女子的社会功能被定位为传宗接代,承续香火;而在最早提倡自由、平等、人权的欧美国家,女性的参政权、财产权、对子女教育权的行使等也都需依赖男性。今天,尽管大多数国家的宪法规定了性别平等,但在家庭、教育、职场、公共事务的参与方面,女性受歧视的现象仍时有发生,而更可悲的是,这种状况甚至被一些女性理解为理所当然。
平心而论,若从从业的占比情况来看,女性的地位确乎有了较大提高。每年三八节,正逢两会期间,我们会看到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中女性的飒爽英姿,而从公布的数据来看,女性代表和委员的比例在逐届上升,她们与男性代表或委员共商国是,行使参政议政的权利。在两会报道的记者群里,在那些“长枪短炮”的丛林中,也不乏女记者、女主持人的身影,她们以独特的视角,向人们传递来自两会或各行各业的声音。
从事“抛头露面”的工作,是生活在一百多年前女性的梦想。被称为中国女权启蒙之父的金天翮,在1903年出版的《女界钟》中,曾提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匹妇亦有责焉”轰动一时,尽管身处满清专制统治时期,金天翮也已认识到妇女参政的重要性,“女子议政之问题,在今日世界已不可得而避矣。”他希望女子可以从事各种职业,参与公共事务决策,“吾祝吾女子之得为议员,吾尤愿异日中国海军、陆军、大藏、参谋、外务省皆有吾女子之足迹矣;吾更愿异日中国女子积其道德、学问、名誉、资格而得举大统领之职也。”若金天翮看到如今活跃在人大或政协的女代表或女委员,行使着“议员”的权利,看到各行各业中女性的身影时,该会感到欣慰吧。
从法理的角度而言,今天的女性在婚姻家庭、财产继承方面的权利也得到了较好维护。而在金天翮呼吁女权的时代,这些都是女子们不敢想象的。著名的女革命家秋瑾,曾对此控诉,“世界上最不平等的事,就是男女的不平等。”她特别不理解为什么男女同样都是父母所生,女子却没有财产继承权,“最恨夫人行毒制,女何卑贱子何尊?纵有百万产业女无分,尽归男儿一身承。分明都是亲生养,一般骨肉两看承。”在娘家时如此,直到女子婚姻后,夫妻之间也无平等可言,女子常处被人“凌虐”的地位。她批判这种男尊女卑的制度,斥“女子无才便是德”等为一派“胡说”。秋瑾还对男女平等进行论证,“天生男女,四肢五官,才智见识,聪明勇力,俱是同的,天赋权利,亦是同的。”可以说,正是由于有金天翮这样男性的启蒙与秋瑾这样女性的抗争,才有了日后中国女性地位的日渐提高和改善,在今天我们视为不言而喻的权利,在其最初提出时则有石破天惊之功。
与金天翮、秋瑾所处的时代相比,今天女性的地位已不可同日而语。不过,现在一些职业中女性比例偏高,比如幼儿园、小学或中学教师中,女性从业者较多,使得一些人开始担心,男孩子会否因此而变得越来越缺乏阳刚之气?由于选拔方式的固化,决定了擅长考试的女性更容易成为法官检察官,长此以往,会否使法律的适用和执行过程缺乏刚性而呈现阴柔的特点?有的单位为了减少女性因经期孕期哺乳期对工作造成的“影响”,在考录时设置一些人为障碍,变相减少女性从业的机会。
对于这样一些“个案”性的问题,则需求助司法实践来解决和推动,而在中国鲜有女性通过诉讼解决这些问题的案例。在这方面,美国的女权主义者的行动或可提供一些借鉴,前述美国的凯瑟琳·麦金农教授,就不仅通过建构理论,“从根本上以哲学方式处理女性问题”,而且还通过提供律师诉讼服务,为身心遭受摧残的女性维护权益。这种实践中的技术性操作和制度性保障,则是中国女性维权时所缺乏的。 节日给我们提供一种被尊重的仪式,而真正的平等则离不开理论和制度的合力,这绝不仅仅是过节就能解决的。
(原标题《节日的仪式感带来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