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非常道:牛是如何疯掉的
股市天然就是个产生奇迹的地方。
2019年股市的最大奇迹就是在一片惶惑、恐惧、悲观中突然踏上牛途,其变化之快、之巨,让人猝不及防。一时间,舆论的焦点从“洗洗睡论”、“崩溃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等,转到了对“疯牛”的讨论上来。
我以为,这个讨论如果仍然是宏观的,是因果论的就没意义。因为因果之间从来不存在线性关系,一因多果,一果多因,同因异果,同果异因,对一个复杂适应系统来说再正常不过——这也是它能保持系统生命力的原因。尤其是当多种因素并存,有好的也有不利的,因果论的应用完全取决于我们对因的选择和逻辑假设。所以,因果论常常成为我们事先的猜测和事后的解释,以满足我们知的欲望、寻求完美解释的欲望。
我想从下列三个方面去理解可能会更好一点。
一是系统环境。我在转发马云《我很担心经济学家们把我们的企业家都变成经济学家》时,加过一段评论:
西方是个人主义社会,很少有人关心宏观东西,所以经济学家只是象牙塔里的异类,很少有人知道、感兴趣。
中国是集体主义社会,所以人人都关注宏观,几乎每个人都可以从手指头扳到脚指头,扳出十几二十个著名经济学家来。
宏观经济理论的有效性有赖于没有人去关心这个理论,人人都做一个“自适应分子”。如果人人都关心宏观,都按照宏观来决策,那宏观经济理论一定一无是处。
所以,马老师说他很担心那些经济学家把企业家说(教育)成了经济学家。对这个问题,我也研究了好多年,得出的结论是:西方的企业家都是自适应个体,外部环境的细微变化就足以引起他们的互动,有时,一个政策微调就可以了。中国企业家都是群体动物,紧盯宏观。政策微调不起作用,要大大的调,才心满意足。所以,微调时大家都观望,看你是不是还有后续动作,等你加码到足够程度后,就一哄而上,抢政策红利。
这段评论,说的是企业家,股民(从机构到散户)又何尝不如此?
对宏观以及股市政策出现的积极信号避而不见,避而不想,沉浸在熊市和末日的悲观氛围中,把每一次反弹都当作卖出机会,把每一次反弹失败都看作股市不会有底的证据,所产生的实际效果就是让本来下跌动量并不太充足的市场看上去比实际更弱,使股市陷入过度卖出。一旦反转,就会出现这种直线式的上涨。
二是系统行为。按系统论观点,对一个复杂适应系统——有机生命体做因果推论只是一种浅层次解释,比之更进一层的是对系统行为的解析。从3587点到2440点,下跌时间为228个交易日,其“波长”在历史上名列第三,排名在前的是6124-1664点,253个交易日;1783-998点,281个交易日。但是,3587点下跌有个最大特点,就是“碎片化”,每一组下跌分形都很短。这种短分形下跌实际上就是下跌动量不足的表现和征兆。下跌动力的反面就是上升动力,反之也一样。
三是系统机理,也就是股市自身规律。股市的运行向来有一个交替现象,指2个同方向的相邻波段,如果一个是简单的,另一个就是曲折的。反过来,一个是曲折的,另一个就是简单的。比如6124点到1664点是简单的,3478点到1849点就是曲折的。由于3478点到1849点是曲折的,所以5178点到2638点就是简单的。
从因果论讲,我们当然可以找到一些原因,来解释为什么6124点和5178点下跌是简单的,3478点下跌是曲折的。但从行为学来解释,那是因为投资者常常会犯集体错误,又常常会从过去的错误中总结经验教训,而最容易被我们记住和汲取的往往是最新获得的经验教训,它会促使我们集体无意识地采取和上次不同的行为模式,使股市运行模式出现交替规律。
更复杂的演化是,曲折之后不是简单,而是更曲折,然后突然跨到简单——极简。1664点的上涨是简单的,连底都懒得盘。1849点稍曲折一点,盘了一年的底。2638点则更曲折,连一个像样波段都数不出来。于是,2440点就来了个大简单。如果不是现场感很强的运动型选手,行动至上主义者,又没有充分的思想和心理准备,常常会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简单与曲折的交替,有时也会发生在同一轮趋势中。前半段曲折的,后半段可能会趋向于简单。前半段简单的,后半段可能会趋向于曲折。不过A股市场因为受到两个方面的影响,这种交替现象并不明显。
一是集体主义文化,会使大多数人更倾向从众,看别人怎么做,怎么说,然后随大流。
二是机构与散户的高度同质化,且机构与机构之间的近亲繁殖,过于紧密的血缘关系和日常沟通,会大大地增加从众心理。
而曲折的走势通常是建立在不同力量各有所见、交易方向不一基础上的。因此,这样的交替现象会不会在这轮行情中出现,还只能是一种闲得没事的猜想。
牛没有疯掉,它是被强按着头喝水喝太久了,怒了。一朝昂起气冲天,不用扬鞭自奋蹄。(□金学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