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巍：中国经济外交新支点？中英自贸区的战略意义及可行性研究
2018年以来，中国面临非常严峻的国际经济环境，需尽快寻求突破之道，谨防整个西方世界对中国在一些重大经济问题上的联合态势。中国应注重与重要经贸伙伴国深化发展双边关系，构建更为全面、标准更高的自贸区网络。英国或有望成为中国在新一轮国际经济秩序变迁当中可以攻克的发达国家堡垒。
英国作为世界第六大经济体和欧盟内第三大经济体，是中国建立高标准自贸区范本、深化与西方世界合作的重要窗口。中国可以考虑把中英自贸区打造成为一个今后和发达国家商签自贸协定的样板。建立中英自贸区对英国而言利于减小在脱欧后面临的不确定性，对冲脱欧带来的消极影响；中国则能够在中美贸易战下开拓发展空间，助力国内产业升级，并能倒逼国内在环境条款、知识产权保护等方面进行改革，对标高水平的经贸规则。因此，构建中英自贸区具备重要的现实意义。
变革中的全球经济体系
1. 特朗普在全球范围内发起贸易战。
中美经贸摩擦是长期的，即便这次双方签署了协议，但会不会得到有效执行，怎么执行，美国会不会出新的“幺蛾子”，还有待观察。美国在战略上已经对中国进行了重新定位，未来中美关系的大盘不会因为这次协议签订而彻底改观。
2. 超大型自贸协定不断形成。
日本借CPTPP重建了在亚太地区的经济领导地位。日本和欧盟自贸区（EAP）建成生效。美日欧大自贸区也正在成型，美日欧三边商务部长会议从2017年12月份启动，现已进行了五轮，正逐渐在走向机制化，这个对话有明显针对中国的意图。
3.WTO面临巨大改革压力，上诉机构处于瘫痪状态。
WTO的作用越来越下降，现在在大国经贸摩擦中基本发挥不了作用。
全球经济秩序重塑对中国的影响
从规则角度来看，中国面临巨大的规则压力，因为我们坚持的还是以制造业自由贸易为基础的贸易规则，现在中美贸易战引发一系列的问题都对中国的自由和开放的市场环境提出了更高要求。从伙伴关系构建的角度看，在当今国际经贸规则重塑的过程中，中国有被孤立的危险。从跨国产业链转移来看，东南亚、印度、墨西哥在和中国抢占低端市场。欧美也在通过税收等各种政策推动高端制造产业回流本国。同时，中美战略竞争，如关税战、投资战、技术战等，也对中国经济带来了较大压力。
中国过去十多年的自贸区战略比较保守，目前没有与任何主要经济体有自贸协定，只有2015年和韩国、澳大利亚达成的自贸协定。中国在这方面甚至不如越南，越南是CPTPP成员，跟欧盟也有自贸协定。中国已经签订的自贸协定水平也比较低，对中国参与国际经济竞争的帮助比较有限。
因此，中国需要加快推进双边自贸协定谈判，构建我们的自贸网络，通过经济合作改善和强化政治关系。同时在区域层面推动地区经济合作，争取规则制定权。
中国FTA进展情况及其数量变化图（注：横坐标为年份，单位：年；纵坐标均为FTA数量，单位：个
英国在中国经济外交中的重要地位
选择英国作为我们通向发达国家的战略支点国家，是因为英国是目前最容易和我们实现深度经济合作的西方发达国家，可以改善我们的外部经济环境。
首先，英国在全球贸易体系中地位十分重要。英国在全球贸易体系当中是第八大贸易，与世界主要经济体都有密切的金融关系。现在如果能够跟英国开始自贸区的谈判，能打开我们通向主要贸易大国的窗口。
其次，英国在全球金融体系中地位十分重要。人民币国际化一定要得到若干金融中心在政策上给我们提供支持，伦敦作为人民币离岸市场的规模和价值仅次于香港。英国对于人民币国际化政策上也比较支持。英国的金融机构具有国际影响力，资本市场比较完善，同时英镑在国际货币体系当中占主要地位，伦敦是世界上最为领先的国际金融中心。在整个全球货币结构当中英镑的国际份额仅次于美元、欧元。如果我们能够得到英国对于人民币国际化的支持，特别是政治和政策上的配套，将对人民币国际化带来巨大推动。
再次，脱欧恐怕会加剧英国加强对外经济联系的紧迫性。脱欧之后英国将享受在对外经济政策上更大的自主权，这也给中英进一步合作提供了契机。同时英国在短期内受到的冲击，以及英国经济发展面临的长期不确定性，将加快英国和主要经济体商签独立的经济协议的步伐。中国需要英国，英国也需要加强和中国的经济关系。
此外，英国在西方世界具有独特的影响力，拽住英国，就能确保我们在西方发达国家不被孤立。英国在英语世界和英联邦国家有重要影响力，是联合国常任理事国，还是美欧的桥梁纽带，我们做通了英国工作，就有可能做通欧洲和美国的工作，必须要利用好这样的桥梁。
而且，中英关系一直以来是有特殊性含义的，新中国成立后，英国是西方发达国家唯一和中国建立代办级关系的国家。2015年3月，英国率先支持亚投行，直接带动了韩国、德国、法国、澳大利亚等国的支持。华为遭遇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联合抵制，英国也是少有做出正面表态的发达国家，意味着英国可以做点工作的。
中英已有的经济合作基础
正是因为英国具有如此重要的战略意义，而且我们已经和英国有很好合作基础，一旦英国实现脱欧，跟它进行自贸协议的谈判，可以说是水到渠成。
首先，中英双边的制度架构在不断完善，宏观性的国家发展战略正在对接，例如，“英国工业2050战略”、“北方经济增长战略”与“一带一路”倡议对接。中英也已经建立了非常完善的顶层到部长级一系列对话机制，包括总理年度会晤机制、中英战略对话机制、高级别人文交流机制、中英经济财金对话机制、中英经贸联委会，最重要的就是中英财金对话。
其次，中英经贸领域的合作近年来不断深化。中英贸易结构比中日和中韩更加互补，德国、日本、韩国都是制造业大国，而中国也是制造业大国，如果对德国、韩国、日本大幅度开放，确实危及中国制造业，但是英国不是以制造业为主体的国家，英国主要是服务业尤其是金融业比较发达，总体来说中英是具有互补性贸易结构。中英自贸区谈判最大挑战在中国，中国能不能接受高水平服务业的开放。金融领域也有很多的合作，伦敦2011年启动了离岸人民币市场建设，包括一系列的合作，最近几年绿色金融方面有很多合作。投资领域中国对英国的投资也不断上升，特别中国对英投资的产业链条不断延伸，价值链条持续上移，所以中英自贸区具有非常诱人的前景。
中国对英投资流量与存量
中英自贸区谈判路线图
英国脱欧之后，它必然需要和主要国家重新商定一种规范经济合作的框架性的东西，中国应该抓住这样的机会，密切关注英国脱欧的进展，在英国脱欧之后，率先跟它签订全面性的框架经济协议。这个经济协议不仅仅包括贸易开放，还包括金融合作，以及投资领域的合作，甚至包括环保等多方面的合作。
中英自贸协定的难点和最大不确定性就是英国脱欧，不知道英国怎么脱欧，脱欧需要多长时间，是软脱欧还是硬脱欧，有很大不确定性。
同时，英国是一个发达国家，我们是发展中国家，中英在制度方面，语言、价值观上，特别涉及服务业上有很多差异。在知识产权方面，我们对于新一代国际经贸规则有差异，随着中国在高端产业的迈进，我们两个国家产业竞争的加剧会削弱双方合作基础。
同时值得关注的是，最近英国积极开始介入南海问题，本来中英已经迎来了比较好的时机，如果英国介入到南海问题上，这是对中英自贸区谈判最大的障碍。
但总体来说，中英面临一个黄金机遇，它不仅具有双边意义，而且可能是撬开中国整个经济外交大局的一个重要支点，中国方面要好好研究，积极推动。
责任编辑/张玲 顾心阳
图文编辑/康巳鋆
本文系作者于2月28日于民智国际研究院的讲座整理稿
作者：李巍，察哈尔学会研究员、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