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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完全可以是记忆的一种深沉形式

文化娱乐

2019-03-05 10:30

阿尔茨海默病是一种神经退行性疾病,发病原因尚未明确,至今仍未有根治的办法。记忆力衰退是其中最主要的症状之一。由于病变过程最长可达20年左右,期间患者并无明显临床症状,因此,该病的确诊往往是延后的。事实上,中国大多数阿尔茨海默病的患者在确诊时已为中重度,错过了最佳的干预阶段。

与其他老年病不同,阿尔茨海默病给患者带来的痛苦并不会随着病情恶化而加重,相反,从患者的角度看,越到后期他们能感知到的痛苦越轻。从失去记忆到失去认知、语言、方位感和行动自由,他们如同一步步回归到婴孩阶段的自己,最终只剩下最基本的生命体征。而与此同时,痛苦更多地从患者身上转移到了心智健全的家属、陪护者以及医护人员身上,在长达十年甚至更久的病变过程中,他们需要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力帮助患者维持正常生活。

除了阿尔茨海默病本身的症状之外,更令人难解的问题或许是,当记忆先于肉体而去,我们该如何看待过往发生的一切?面对“自我”的丧失与“关系”的瓦解,我们是否可能作出一些有益的改变?接下来推荐的几部相关作品,或许可以为我们解答这些问题提供启示。

《依然爱丽丝》:失去的艺术并不难掌握

电影《依然爱丽丝》

诗人伊丽莎白·毕肖普曾写到,失去的艺术并不难掌握,很多事情看上去都终究会失去,这种失去并不意味着灾难。对于影片《依然爱丽丝》中的主人公爱丽丝而言,她的每一天都在学习失去的艺术,因为在50多岁时,她发现自己患上了罕见的遗传性早发型阿尔茨海默病。

人们很难将爱丽丝与使人失忆、语言退化、反应迟钝的阿尔茨海默病联系在一起,因为她不仅是一名优秀的语言学者,还是家庭中承担着主要职责的一名近乎完美的妻子和母亲。过去的才华、语言、表达塑造了她,亲人和朋友则构成了她生活中最珍贵的积累,而如今,这些都被疾病无情的剥夺了。这种剥夺的过程因漫长而显得尤为残忍,从遗忘单词、熟悉的食谱、约会的时间地点到失去理智和方向,爱丽丝感到整个生活正在分崩离析。

“我们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谁还能认真地对待我们呢?我们怪异的举止和笨拙的话语改变了他人对我们的看法,也改变了我们对自己的看法。我们变得可笑,失去能力又滑稽。”对于阿尔茨海默症患者而言,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是,当残酷的结局成为一种必然,他们又该如何继续前行?在不断失去的过程中,爱丽丝领悟到,与其为了掌握失去的艺术而将自己击垮,不如活在当下,努力和过去的自己保持联系,也享受每一天纯粹的幸福和愉悦。用更加从容的心态接受失去,才能真正掌握失去的艺术。

《女人,四十》:休涕泪,莫愁烦,人生如朝露

电影《女人,四十》

人过四十,便是进入了中年。对于多数生活在普通家庭中的女人而言,四十岁的确有着“危机”的意味,因为这一阶段正是她们在人生中戏份最重的时期——身处家庭与事业的顶峰,她们必须学会扮演母亲、妻子、女儿、儿媳等多重角色,也不得不在内部与外部、长辈与晚辈之间马不停蹄地奋斗和挣扎。

在导演许鞍华的作品《女人,四十》中,与公婆生活在一起的阿娥所面临的境况则更为艰难。婆婆的突然离世使公公一时间成了痴呆老人,几个儿女随有往来,但在亲眼见到父亲的病情后,都纷纷选择了逃避,照顾老人的重任一下子落到了大嫂阿娥和丈夫、儿子一家人身上。尽管身体康健,痴呆症却使公公的情绪反复无常,生活上也不能自理,如同一个不明事理的小孩,不断地制造麻烦,却永远无法长大。这对于悉心照顾他的家人而言,无疑是对意志力的巨大考验。

尽管由疾病带来的现实如此艰难又令人无奈,在影片中,却被阿娥的乐观与坚强化解了。她让我们看到,一个平凡之人在内外交困的中年人生中,亦可以保有对生活最真挚的热情。正如片尾的粤曲所唱,“休涕泪,莫愁烦,人生如朝露”,无论是老年痴呆,还是其他人生中突如其来的苦难,一旦发生,我们能做的只有学会接受并毅然面对,不让人生因苦难而虚度。

《我的母亲手记》:所谓返老还童就是过去不断消失的过程

《我的母亲手记》 [日] 井上靖 著 吴继文 译重庆出版社 2014-09

从上世纪起,日本作家就有创作“私小说”的传统,在这类小说中,主人公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创作者本人,故事也往往取材于真实的经历,着重描写个人的心境,因此也被称为“告白式”小说。井上靖所著的《我的母亲手记》就继承了这一形式,描写了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母亲从八十到九十岁的生活,以及作者在日复一日的观察与陪伴中对衰老、失忆、死亡与亲情的深切关照。

因自小与父母两地分隔,直到父亲去世,母亲步入晚年不得不受人照料,井上靖才开始真正思考自己与母亲之间的关系。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不只是教人无可奈何的老年痴呆,还有井上靖自始至终对母亲早早“抛弃”自己的不解和怨恨。然而,疾病带来的失忆使追溯这件事变得不再可能,它如同一个橡皮擦,“将母亲数十年的人生之线,从最近的地方逐渐擦拭一空”,其中就包括她对家人的爱与关心。

面对一个对自己的孩子和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都无法分别,甚至完全遗忘的至亲之人,所有的情感投入也仿佛失去了对象,变成了悬空般的存在。这正是阿尔茨海默病令人心碎的地方——它看似使人返老还童,但从某种程度上,它也无情地将人与人之间用一生搭建的羁绊一笔勾销。这一点,在根据本书改编的电影《记我的母亲》中得到了深刻的呈现。随着病情的恶化,晚年的母亲反复唠叨的只有一些往事的碎片,以及被她留在海峡另一端的“儿子”。至此,井上靖才意识到,母亲之所以在家中不停乱转、甚至离家出走,皆是为了寻找那个多年前被她遗落的“儿子”,尽管他就站在咫尺之间。

《查无此人》:从一个人的失忆到一代人的失忆

《查无此人》于是 著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8-06

作家博尔赫斯曾写道,遗忘完全可以是记忆的一种深沉形式。他提醒我们,遗忘是如此容易,除了肉身被动退化,还有精神上的主动遗忘。阿尔茨海默病会引起前者,而特殊时代背景和人生经历的组合则决定了后者。出生于70年代的于是,未满中年便遭遇了父亲罹患阿尔茨海默症的现实,这场疾病改变了她的人生路径,也使她意识到,“遗忘”这件事并非仅仅关乎疾病,关乎个体,它还可能牵涉一个家庭、整个家族,乃至一代人的历史。

这些思考,最终促成了小说《查无此人》的写作。这里无法查证的人正是故事的主人公子清的父亲。作为生长于改革开放时代的新一代都市移民后代,子清有着向往自由的本性,而父亲的病则将她从异乡的漂泊中一下子拉回到了起点。在照顾父亲的过程中,子清才意识到,自己对父亲的后半生几乎一无所知,对共处的二十年生活也只有任性而主观的记忆。而此刻因阿尔茨海默症失忆的父亲,已经无法为她拼凑出完整而有效的个人史了,唯有亲自去寻找,才可能从这些记忆的尘埃中重新找回生命的意义。

既不“无视疾病对历史的隐喻”,也不“回避平凡人家追溯家族故事时的无力感”,是于是写作《查无此人》的初衷,也是这本书的动人之处。书中的故事尽管从私人出发,却印证了很多中国家族在这半个多世纪里的走向,也在尝试回答关于疾病背后更重要的问题:“身处巨变的年代,太多当下太迅速地被压缩成太不可信的个体记忆,我们会有怎样的集体记忆呢?”

《优雅地老去》:每个人都应该拥有不失尊严地老去的自由

《优雅地老去》[美] 大卫·斯诺登 著 李淑珺 译世界图书出版公司 2014-05

许多人误以为痴呆只是人在衰老之后的一种自然变化,事实上,衰老本身并不会增加患阿尔茨海默病的风险。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种恼人的疾病是在多种因素综合作用下导致的。那么,到底有哪些因素是我们值得关注的?我们是否可能通过多方面的努力延缓甚至避免发病,不失尊严的老去?

美国明尼苏达大学的流行病学博士大卫·斯诺登于1986年展开的一项特殊的研究最终证明,阿尔茨海默病并非毫无防治的可能。这项研究以678位修女为对象,每年对她们进行一次脑力测试和健康检查,以揭开阿尔茨海默症的奥秘。之所以选择修女这一特殊群体,一方面是因为每位修女在20多岁加入教会后都留有详尽的自传和档案记录,并且都做出了在死后自愿捐赠大脑的决定,为研究者们提供了充分的资源;另一方面,这些修女们在教育程度、生活经历等各个方面都有较强的相似性,便于在研究中控制变量,使学术结果更为严谨可信。

这些研究过程和成果最终被斯诺登写进了《优雅地老去》一书。斯诺登发现,尽管有600多位修女的大脑已经明显出现了病理变化,但仍有1/3的修女没有发病。通过健康的生活方式、接受高等教育、坚持规律的运动、保持平和的心态、防止中风和头部受伤等方式,都能有效预防阿尔茨海默病,另外,人们在幼儿时期接受的语言训练和成年后获得的情感支持也至关重要。

(来源:界面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