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不再—— 北洋舰队里的那些青年才俊们

甲午战争失败，北洋海军覆没，割地赔款，主权沦丧，清朝历时三十余年的洋务运动的所取得的近代化成果几乎全部化为乌有。而其中，最让人痛惜的，是辛苦培育的海军人才的凋零，这些人中，有丁汝昌、刘步蟾、林泰曾……

早在 1874 年，李鸿章就在《筹议海防折》中提出了人才的问题：“用人最是急务，储才尤为远图。”“拟请嗣后凡有海防省分，均宜设立洋学局，择通晓时务大员主持其事。分为格致、测算、舆图、火轮、机器、兵法、炮法、化学、电气学数门，此皆有切於民生日用军器制作之原。”面对“几千年来未有之大变局，几千年来未有之强敌”，清政府除了多次派遣人员出洋留学外，还聘请外教建立新式学堂进行近代海军教育，先后由中兴名臣左宗棠、首任船政大臣沈葆桢、李鸿章、张之洞等建立福州船政学堂、天津水师学堂、广州水师学堂等，培养了一批专业的高级指挥人才。而福州船政学堂更是成为中国海军摇篮，聘请了外国教习教学造船、航海、兵操等知识，强调理论实践相结合，使用外文原版教材，全外语教学，开设当时最先进的课程与英法国家教育同步。在这一点上，就连四五十年后建立的北大、清华这样高等学府的研究生院都达不到。经过三年专业课程学习后，学生还被安排到工厂或舰艇实习两年。1871 年学生驾驶船舰实习，巡历香港、新加坡、日本等口岸。

这成为了我国海军第一次远航。这种课本与实践相结合的教育理念，与当时先进的欧美国家相同，时至今日仍有借鉴意义。此外，学堂还选拔学业优异者赴国外深造、进入英国海军任见习官。船政学堂开创了中国舰船和航空工业的先河：自 1869 年始先后制造出，第一艘千吨级轮船、第一台蒸汽机、最大吨位铁肋木壳兵船、第一艘钢壳网甲军舰、第一架“甲型一号”双翼水上飞机等。在 1868 年至 1907 年的 40 年间，学堂共造船 40 艘，飞机 17 架。舰载蒸汽机、锅炉以及气压表、舰炮瞄准器、经纬仪等精密仪器设备均能自己制造，打破了长久以来外国垄断的局面，从而保证了对海控制权。在第一届毕业生中，有 14 位具有远航能力，14 名担任轮机长，26 名接近工程师水平，大大超出原定计划。1888 年北洋舰队成立时，12 艘战列舰中有 11 艘的管带出身于船政学堂，年纪全部低于 40 岁，其中大部分都毕业于英国皇家海军学院。其中著名爱国将领邓世昌就是福州船政学堂的第一届毕业生。以至史学家唐德刚称中日黄海海战为“以一校一级战一国”。

1891 年 7 月 5 日，丁汝昌率北洋水师精华“定远”、“镇远”、“致远”、“靖远”、“来远”6 舰抵达日本横滨港访问，《东京朝日新闻》在《清国水兵现象》报道中称“军纪大为改观，水兵体格一望而知其强壮武勇”。清朝将领用熟练的英语为参观的日本各界人士讲解舰上设施，日法制局长宫尾崎三郎回忆，感受到中国海军的强大“同行观看舰者皆卷舌而惊恐不安”。

“留美幼童”是中国在近代化转型特殊时期的最早的公派留学生，在曾国藩、李鸿章支持下，先后派出四批共 120 名学生赴美留学，他们的平均年龄只有十二岁。94 名留学生被遣返回国，其中 41 人投身到中国近代海军建设中。有至少 7 名留美幼童作为舰长、大副或参谋，参与了近代中国最激烈的海上战争——甲午海战，有 3 人血洒海疆。除了大名鼎鼎的留美幼童，北 洋 水 师 更 多 军 官 主 力 是 由 留英、留德、留美等军事留学生构成，包括北洋水师总兵刘步蟾、镇远舰管带林泰曾、靖远舰管带叶祖珪、济远舰管带方伯谦以及康济舰管带中国近代著名海军将领萨镇冰等，至少有 33 名留学生在北洋水师中担任中高级军官。他们为北洋水师的筹建、发展、壮大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他们凭借所掌握的扎实的先进知识和丰富的驾驶经验，成为中国最早的一批新式海军军官。中国第一部海军法典《北洋海军章程》，就是主要由留英生刘步蟾、林泰曾等人商定。李鸿章曾称赞刘步蟾、林泰曾等留学生，“造诣皆有可观”，“将来水师人才必当于此辈求之”。可以说当时中国海军的素质达到了从未有的顶峰，曾担任北洋水师总教习的英国人琅威理就对中国海军寄予了高度评价，“倘与日本海军校，中国未尝或逊，……且与欧西大战，亦当绰绰有余。”“就炮术而论，中国兵优于日本兵，日人应自承认之，除六磅以下小炮外，日军之命中率约占百分之十二，而中国约占百分之二十”。几乎在同时期，日本也开始了向西方学习以发展近代海军事业。

◎定远号战列舰管带刘步蟾（1852 － 1895），在刘公岛失陷后自杀殉国。1863 年，有着丰富海军经验的日本开明政治家胜海舟，在神户建立军舰操练所，培养航海人员。同时建立海军私塾，从一切阶层挖掘人才，振兴国家。神户军舰操练所优秀毕业生被派遣到荷兰、英、法等国专门学习海军相关技术和经验。足见当时中日两国在海军人才培养模式上有着相近之处。然而，中国这支拥有高素质海军的北洋水师，却在甲午战争中一败涂地，以至于后来不少人质疑各舰队将领无能，事实真的如此吗？

1894 年中日甲午海战爆发，北洋将领表现十分英勇顽强、指挥机智，曾一度给甲午海战带来转机和胜利的曙光。在火力、机动性、毁伤力都不如日舰情况下，以邓世昌、刘步蟾、林永升等为代表的北洋海军将士在丰岛、黄海、威海卫等几次海战中奋勇杀敌、视死如归，抱有“与舰共存亡”的决心。最终，邓世昌驾致远号在弹药用尽舰体重创的情况下，向敌先锋舰吉野号冲去，不幸被鱼雷击沉；刘步蟾指挥定远号多次给予日舰重击，在定远沉没后实现“苟丧舰、将自裁”的誓言，自杀殉国；林永升在经远号中弹甚多情况下仍率众搏敌，激战中中炮牺牲，帮带大副陈荣和二副陈京莹也先后牺牲；管带黄建勋、林履中在超勇舰、扬威舰沉没后愤然投海殉国……

除了上述提到的济远号帮带大副沈绶昌、广丙号帮带大副黄祖莲外，威名远播的致远号邓世昌的帮带大副陈金揆也在黄海海战中牺牲。

巧合的是，中日两军指挥官竟然都是英国皇家海军学院的同学。伊东佑亨是日方海军军令部长，担任海战总指挥。中方北洋舰队都督丁汝昌受伤后由旗舰“定远号”管带刘步蟾接管指挥整个作战任务。这两位曾是英国皇家海军学院的同学。昔日的同窗各自背负祖国使命，在军舰上炮火相向时，是怎样一副场景呢？开战伊始日本海军第一发炮弹就击中北洋旗舰“定远号”，都督丁汝昌被炸伤，舰队失去首脑，整个阵型被打乱。日本海军凭借先进的快速巡洋舰“吉野号”的猛烈炮火取得压倒性优势，北洋水师自此完全处于被动，不久随着陆军的全面失利，北洋水师全军覆没。可见，甲午战争的惨败跟这些舰队的将领关系并不大，而是清政府的战略失误和极度腐败，用参加过甲午战争的著名海军将领萨镇冰的话说：“甲午战争，由于清廷腐败，致使北洋海军一败涂地。”在甲午海战中，中国近代海军最优秀人才多数战死或自尽殉国，阵亡将士三万余名。

1895 年 2 月 17 日下午，海风呼号，雨雪交加，在一阵阵汽笛哀鸣声中，被解除武装的北洋水师练习舰康济号，在萨镇冰带领下，载着自杀殉国的水师提督丁汝昌、定远舰舰长刘步蟾、镇远舰舰长林泰曾，以及两名“留美幼童”沈绶昌、黄祖莲等人灵柩，痛苦地驶离威海卫刘公岛。这一天，由李鸿章等洋务大臣倾心数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这一天，

宣告了亚洲最强海军北洋水师覆灭。清政府的海军强国梦被彻底击碎。日军在甲午战争中获得了料想不到的大胜，打败了海上军事力量在其上的大清帝国，就连随军的日本记者都陷入狂喜之中。他们看到日军占领曾经垂涎已久的旅顺港，在报道中得意洋洋地写道：“此处为清军唯一港口，而今已成我等之物。每思及此，不禁有双肩生风之感。”当时与今天的中国人看到这里，除了留下恨铁不成钢的嘘唏外，还会想到些什么？！

清朝政府以耗费几十年的心血培养的众多军事人才，曾经的天之骄子，竟全部陨于一役，这里不仅有那些才华横溢的留学生，还有寄托着大清复兴梦的第一批“留美幼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