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华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他们在今天会遇到哪些难题
2014年,林奕华将“梁祝”搬到了现代。林奕华不甘于只是复述,他要让这部戏与当下发生关联。于是,故事发生地变成了艺术学院,祝英台的父母一样反对她上学,但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是念工商管理更有前途,为了追求艺术,祝英台不得不伪装身份……由这个设定开始,林奕华启动了首部音乐剧《梁祝的继承者们》的叙事。
林奕华与《梁祝》的缘分可以追溯到1970年代。
1973年,13岁的林奕华被父母送去台湾读书,突如其来的寄宿制生活,让他对同学情谊有了不一样的思考。第二年回香港,恰逢李翰祥导演的黄梅调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重映,“那个时候我就发现了一件事情,同学是一种很微妙的缘分,也是一种很浪漫的缘分。你会发觉《梁祝》的故事不是古董,它其实掌握了一个很重要的、在任何年龄的人都会有的一种情感、一种元素。”
这部电影红的是扮演梁山伯的凌波,但林奕华看见的,却是乐蒂和她扮演的祝英台,“她很高。不只是她的身材,她看事情也比较远。”更关键的是,“她有足够的智慧可以化解各种困难。”
在这部电影里,祝英台就像一个“先驱者”,她会问男人问题,但不是问“你爱不爱我”“你到底有没有第三者”,而是和梁山伯讨论道理。《梁祝》的浪漫,在林奕华看来,正是祝英台的勇敢和少女情怀——她是那样一个勇敢追求自由、勇于实现自我的奇女子,他要挖掘的就是祝英台身上的这种力量。
第一次邂逅《梁祝》时,林奕华无法理解,梁山伯在“楼台会”后为何一病不起。后来他才发现,身边总有郁郁不得志的男性出现,最初,他会被他们的安静或沉默吸引,后来才知道表象底下有太多不能言语的秘密:为了顾全男性形象与尊严,男性很多时候会抗拒触碰性格基因中的“女性”一面,譬如敏感、好奇、脆弱。
“梁山伯其实有一种阴性的特质。他内心深处会期望被祝英台的阳光一面照到,两者有很强烈的明暗对比。”在现代社会,越来越多男性羡慕女性的坚强硬朗,也有越来越多的女性把对男性的幻想转移成自我投射,在情感上从依赖男性,转化成不介意主动给予男性照顾。
林奕华将他对梁山伯与祝英台、男性与女性的换位思考,放进了《梁祝的继承者们》。2014年,林奕华在台北见到了音乐人陈建骐。陈建骐用一周半时间写了18首歌,歌词则由林奕华填写。延续了林奕华一贯的风格,这些歌词带了太多疑问和思辨的色彩,很绵的同时又很痛、很冷。
2014年5月,《梁祝的继承者们》在香港首演。整个故事很现代:不愿读金融的富家女祝英台逃离父母监控来到艺术学院学画,爱上了梁山伯,梁山伯的父母都是失败艺术家,他自小性格分裂,喜欢装但又不自信。
以前,女扮男装的祝英台不能告诉梁山伯“我是谁”,所以才有十八里相送,打不完的哑谜,唱不完的缠绵。但到了林奕华的版本中,有着不可告人秘密的反而成了梁山伯,因为他不知道“我是谁”。梁山伯在面对自己、艺术、人生时缚手缚脚,祝英台则奔放得多。她不把失败当句号,但梁山伯会。她尝试解开他的心结,因为爱他,愿意帮助他成长。最后,不愿向世俗妥协的祝英台死了,梁山伯世俗地活着。“哭坟”那场戏发生在美术馆,结婚生子后的梁山伯常常独自一人在美术馆凭吊祝英台。
整部剧由18位演员参演,高矮胖瘦不一,而他们都是梁山伯和祝英台。每位演员的形象、气质、唱功、歌路都不一样,当他们分别扮上梁山伯和祝英台,观众的看和听都变得更立体,有了更多想象空间。
台上有很多梁山伯与祝英台,在林奕华看来,台下观众完全可以代入其中任意一个,“我想把它献给所有不能和所爱之人在一起的人。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和最爱的人在一起,什么原因?有可能是社会的价值观,社会是我们的情敌,很多社会定见让我们不敢追求、瞻前顾后。”
“表面上他们是去学艺术,但学校不只是教他们如何画画,而是教他们如何活出自我,因为每个人都是艺术品。当你有足够的想象力,有追求的勇气,你最后一定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别人聆听你的遭遇会产生感动和认同,甚至把你的遭遇当成他前行的力量。”
林奕华希望,这部剧能让年轻人尤其是女性知道,真正的两性公平,建立在每个人能活出自我,而不是性别身份能带来哪些权利。
第一次做音乐剧,林奕华也认为,“勇气”应该是音乐剧共通的一种精神,因为大部分人每天相处最多的是“害怕”,音乐剧应该给大家一种和害怕面对面的机会,在害怕面前找到自我。3月23日-24日,《梁祝的继承者们》将二度来到上海,在上汽·上海文化广场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