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黑除恶一线的刑警故事：金色盾牌 热血铸就
金色盾牌 热血铸就
衡水“马家军”涉黑团伙案抓捕现场。衡水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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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8年1月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开始至今，河北省共打掉涉黑组织43个，涉恶犯罪团伙750个，抓获犯罪嫌疑人6981名，破获违法犯罪案件5949起。
一年多来，无数基层刑警夜以继日奋战在一线。
连日来，记者走访了多位扫黑除恶一线刑警，希望能够还原无名英雄们的真实工作。
一张合影背后的故事
2月1日，衡水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一处办案点。距离2019年春节还有三天，但这里没有一丝过年的气氛。每个办公室接电话、讨论案情的声音此起彼伏，每一张办公桌上都摞着厚厚的卷宗。
刑警支队副支队长王刚匆匆走进办公室。因工作性质，王刚很少发朋友圈，但1月份他连发了四条。其中一张照片，三名民警扶着一人多高的涉黑案件卷宗，面带胜利的微笑。可是，照片中体格健壮身材高大的同事张伟涛，1月6日去廊坊办理一起涉黑专案时，突发疾病去世，年仅33岁。
王刚谈及这位干将，数度动容，“扫黑除恶专案组忙起来就没黑没白，太累了！”
谁也没想到，不过2天，这张照片便成为“最悲伤的合影”：2月3日，照片中31岁的同事赵亮突发心脏病去世。
那天，距离2019年春节，还有两天。
2月7日，王刚发了一条朋友圈：“拍照那天，我在场。人们体会不到我们心里多么激动，那是历尽千辛万苦，耗时一年多磨杵成针的喜悦，大家争相上前与一人多高的卷宗拍照留念，把职业生涯中最有成就感的一刻封存下来。这些卷宗的背后，多少人默默付出，甚至付出宝贵的生命，只为了岁月静好。”
1月31日，清冷的早晨，在石家庄郊区一处专案组办公点，石家庄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大队长刘海滨迎面走来，他眼圈乌黑，看起来非常疲惫。
刘海滨坦言，清晨6时刚躺下，头一天的工作在脑子里还没过完一遍，和记者约定的采访时间就到了。
尽管一再表明能撑得住，但采访的过程中，刘海滨明显“卡顿”，很多案件的时间节点，他都要回过头和同事确认，而当天下午，刘海滨还有一个会议要进行部署，晚间可能会有抓捕行动。
一年来的扫黑除恶专项行动中，每周差不多有三四天这样的连轴转，以至于刘海滨养成一个“秒睡”的习惯，只要有几分钟的空闲，坐在椅子上也能睡过去。
一起涉黑案件，涉及的案件从十几起到上百起不等，涉及数十人乃至上百人，每一起案件，从收集足够的证据到实施抓捕，动辄就要侦办数月甚至一年。
“80天！抓捕前，我们仅仅跟踪‘马家军’涉黑团伙成员，掌握他们确切藏身地点就花了80天！”王刚做出一个“八”字手势，挑挑眉毛。
80天连续跟踪，对民警是极大考验。涉黑涉恶团伙成员多有前科，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既要避免惊动犯罪嫌疑人，又要寸步不离让嫌疑人保持在视线范围内。
“我们对每名犯罪嫌疑人分三个组、三辆车、三个人轮流盯。民警几乎每晚都要盯到下半夜，嫌疑人睡觉，我们在车里眯会儿。哪有休息日？吃口饭都没时间！”王刚感慨。
王刚回忆起抓捕“马家军”涉黑团伙的前夜，他负责盯守的1号嫌疑人在衡水火车站附近的歌厅唱歌，他和同事就在歌厅门口的车里等着。凌晨时分，嫌疑人醉醺醺从歌厅出来上了一辆出租车，王刚他们就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嫌疑人又去吃烧烤，他们远远地从车里盯着。直到天蒙蒙亮，嫌疑人才回家。
“嫌疑人去的小区大门有车辆识别系统，他的车进去了，我们的进不去。但嫌疑人进大门后去了哪一栋哪一户，我们急于搞清楚。”王刚说。
来不及更多安排部署，王刚的两名同事拉开车门就往下跑，追着嫌疑人的车跑步进了小区，一直看着嫌疑人把车停在某栋楼下，进了某个单元，又盯着某一层的灯亮起。
不放弃每条线索和证据
作为保定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大队长，李艳峰根据多年打黑经验发现，涉黑涉恶团伙为逃避打击，从过去打打杀杀的暴力犯罪，开始演化成恐吓、围堵等更为隐蔽的软暴力犯罪，从明抢明夺到成立公司洗白犯罪所得，警方想固定涉黑涉恶团伙的犯罪证据，要比过去多费很多力气。
“打黑队伍是公安的一支利剑。”李艳峰个头不高，皮肤黝黑，“用好这把剑，得动脑。”
李艳峰曾多次请一名涉黑案中的受害人吃饭，动员这位受害人作证。与此同时，他还要面对涉黑团伙甚至有些嚣张的反侦察。
在侦办一起涉黑案中，经常是刑警支队一动车，就有车跟着。甚至李艳峰和同事到小面馆吃饭，涉黑团伙的主犯之一居然和他们“偶遇”搭讪。
“刚开始，查内部，怀疑有人通风报信。你猜后来怎么着？”李艳峰笑笑，指着刑警支队对面的楼说，后来才发现，涉黑团伙在对面的宾馆租了一个房间，安排专人对民警盯梢。
这种电视剧里的桥段，真实发生在扫黑一线。
邯郸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张国锋曾收到过匿名短信，提醒他做事别太猛了。张国锋嘿嘿一笑：“有人跳出来，说明你打疼他了。”
在调查魏县一个涉黑团伙时，一名被软暴力讨债的受害人，面对涉黑团伙往家里放花圈、墙上写大字等威胁，一家三口跑到北京打工不敢回家。
张国锋安排民警多次给受害人亲属做工作，对方都不愿意提供受害人的联系方式，“他们不信警方能把这伙犯罪嫌疑人抓了。”张国锋说，警方多次通过中间人传话也得不到回复。
每一名受害人的笔录，都是固定涉黑团伙的犯罪证据。可北京这么大，怎么找？
张国锋说，他们通过多种渠道辗转拿到了一名受害人的电话，也知道受害人大致住在哪一片，但不敢直接打电话，担心受害人一听民警找上门就拒绝见面并再次搬家。
“想来想去怎么办？我们给受害人订了一份外卖，跟着外卖小哥送餐到家，这才见到了受害人。”张国锋感慨，即使如此，面对上门取证的家乡民警，受害人依然顾虑重重，直到民警从工作群调出一张主犯被抓的图片给受害人看。“受害人夫妇二话没说，当天就辞了工作，从北京赶回邯郸，主动找民警提供证据。”
河北省公安厅公布的扫黑除恶专线，每天都电话不断。每一条线索都会转交到属地公安机关进行核查，要求件件有回复。
专项行动开展以来，刘海滨每天都会对石家庄发生的案件进行梳理，对涉及暴力犯罪、敲诈勒索等和涉黑涉恶案件相关的线索进行二次研判。
“‘地下出警队’的线索，就是这么摸出来的。”刘海滨说。他发现一起案件中，受害人报警时反映，现场出现3辆大巴车，来了百十来人，手臂都缠着白毛巾。刘海滨疑虑顿起：短时间内没有组织，谁能召集这么多人手？
他开始查询近一年的案件，找到了看似毫无关联的几起案件，从饭馆纠纷到拆迁现场，都有聚众的情节，最关键的是参与人员有交叉。
“涉黑涉恶案件受害人会出于恐惧不愿报案。有的案件，实际受害人要多于报案的受害人。坐等受害人报案，会错过一些涉黑涉恶案件线索。”刘海滨说。
在对已经抓获的涉黑涉恶团伙审讯时，刘海滨还挖掘出另一个团伙涉恶的重要线索。“主犯交代犯罪事实的过程中，透露他作为一方‘老大’，曾被人殴打和纵火烧车。”刘海滨察觉，这很可能是涉黑团伙之间报复，并就此案开展调查，最终又拔掉了另一个涉黑团伙。
持续追查只为一击必中
邯郸警方赴唐山抓捕涉黑团伙现场。 邯郸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供图
每一起涉黑涉恶案件的侦办，都是一次漫长的考验。
2013年，王刚担任衡水市公安局第一任打黑队长，上任伊始就着手对横行衡水的“马家军”犯罪团伙进行调查，但主犯马某有所耳闻，迅速遣散团伙成员，甚至处理了衡水的部分产业，回老家藏匿。
“每隔几个月，我就和同事查查新线索。但这个团伙所涉及的案子，很多受害人不敢也不愿报案，我们查也是悄悄进行，逐条收集证据等待时机。”王刚说，这一等就是5年。
“抓获这个涉黑团伙之后，我们侦破了一大批隐案。一名景县的生意人，10年前被人打成重伤，一直被嘲讽生活作风有问题，受尽奚落。经过调查，我们查实，受害人是因为干工程讨薪，被开发商雇用该涉黑团伙实施作案。”王刚说，通知受害人来做笔录的那天，受害人瘸着一条腿流着眼泪要下跪感谢，“那一刻觉得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这名受害人并不知道，他只是“马家军”涉黑团伙所涉及的46起刑事案件中的一名受害人，这个团伙涉案造成3人死亡、1人重伤、11人轻伤、12人轻微伤。
李艳峰侦办的定兴县田氏家族涉黑案中，称霸一方的田氏家族，长期把持基层政权，父子二人甚至分别担任两个不同村的党支部书记。该案从2016年进行部署，到2018年收网，用了两年时间。
李艳峰记得，一名家中被打砸的受害人，多次约谈都避而不见。多方工作后，受害人同意见面但要约到外县他指定的宾馆。“不下二十次谈话，就是不肯做证。”李艳峰每次见完面，心里都堵得想发火。
“有几名受害人都是贵州人，我们调查时，从医院的门诊病历了解到受害人的名字，又根据户籍追到贵州铜仁，发现受害人都外出打工了。”李艳峰说，一个多月的时间，只联系到其中一名受害人，还远在广西，通过这名受害人，又联系到在重庆等地的其他3名受害人，等为受害人做完伤情鉴定写完笔录，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时间。
目前，该案一审已经判决，田氏家族涉黑团伙主犯被判处有期徒刑19年。
涉黑涉恶案件的危害更在于对法治社会的破坏，对公信力的破坏。“我们打掉的‘地下出警队’，闹市街区就抡大刀把人砍死，甚至形成一个雇佣市场。”刘海滨说。
2018年夏，刘海滨正在对石家庄“地下出警队”团伙收集证据，却突然获悉，嫌疑人正联络人手，到栾城区一个建筑工地“出警”。知情人明确提供，这次“出警”有百十来号人，携带砍刀棍棒等。
“动手吧，嫌疑人不全，抓了这部分，几个主犯会闻风而逃。不动手吧，事儿闹大了怎么办？”刘海滨迅速和上级领导汇报，同时制定新的方案，决定调集附近派出所警力，以治安事件出警处置，对涉案人员按照治安案件的上限进行15天拘留，既保证了事态不扩大，又让该团伙放松了警惕。此举为刘海滨收集证据留下宝贵时间，最终在15天后将这伙人一网打尽。
张国锋在魏县公安局担任局长期间，就关注到以李某为首的一个团伙。当时进行过4个多月的秘密侦查，发现该团伙多次从事仙人跳、敲诈勒索、暴力讨债等犯罪。受害人出于自身的一些考虑，大多没有向公安机关报案，甚至拒绝配合调查，但公安机关并没有停止对案件的侦查。
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开始后，已经调任邯郸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支队长的张国锋立即抽调市县两级公安机关多名民警成立专案组，对该团伙立案侦查，又经过6个多月的连续奋战，将涉案71名嫌疑人全部捉拿到案，破获刑事案件42起。这起案件系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开展以来河北首起宣判案，主犯李某被判处有期徒刑25年。 (记者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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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百姓安宁 守一方平安
涉黑涉恶犯罪，群众深恶痛绝。
邯郸魏县，李某涉黑团伙在暴力讨债过程中，给受害人家门口放冰棺、摆花圈，逼迫受害人举家外迁，造成一些受害人家庭成员关系破裂，甚至子女辍学。
一起简单的刮擦碰撞，李某涉黑团伙当街暴力殴打多人，事后用板砖、拳头自断鼻骨诬陷对方，恶意造成己方轻伤二级，迫使明明是受害人的一方出资10万元用于调解平息事件。
以谷某为首的涉黑团伙，在石家庄各高校学生中开展“校园贷”，强制倒贷垒高债务，恶意造成借款人逾期、违约。“软暴力”催款的同时，“签订虚假借款协议”“制造资金走账流水假象”等虚假证据对借款人提起民事诉讼，从而诈取受害人的钱财，还通过“校园贷”实施敲诈勒索、非法拘禁、诈骗、强奸等多起违法犯罪，甚至有大学生中途辍学，精神崩溃试图自杀。
打掉这样的犯罪团伙，相当于铲除了作恶的土壤。
在保定清苑县，一度大小餐馆甚至街头摊点，只能买到一种不知名的啤酒。这源于冯某涉黑团伙垄断县域啤酒供应。一旦商家销售其他品牌，轻则该团伙成员一人占一桌，只坐不点餐干扰经营，重则打砸店铺迫使商家关门。
在唐山乐亭，以李某为首的涉黑团伙，垄断生猪屠宰，经营者每到该公司屠宰一头生猪的加工费是85元，而邻县是30元，他们批发的冷鲜肉价格要比其他地区的同级市场每斤高2至3元。一旦商家购销非该团伙的生猪，就会遭到打砸，甚至要缴纳数万保证金。
打掉这两个团伙后，去清苑县街头参观，啤酒终于随便卖了，商家不用再害怕了。乐亭县生猪肉批发价格由之前的每斤9.5元下降至每斤8元，2018年春节期间经过物价部门统计，当地生鲜产品价格均有所上涨，只有猪肉价格同比大幅下降。
在保定定兴县，田氏家族爷孙三代垄断本村和邻村的基层政权，过村的高速公路，他们介入工程，没有资质也没有技术强行揽下渗井工程，干赔了还要项目部包赔。仅砂石料一项，和项目部的交易资金就达4000多万元。
田氏家族还垄断农村资源、侵占集体财产、欺压群众，对团伙成员动辄就给小工程、按等级发工资，甚至对出头顶罪的成员奖励轿车用于安抚。
在石家庄赞皇县，李某涉黑团伙通过开赌场获取“第一桶金”后，通过不法手段担任村党支部书记，上任后操纵村委会选举，自己兼任村委会主任。他纠集刑满释放等社会闲散人员，推倒村民的宅子，暴打议论他的村民，有组织实施开设赌场、非法采矿、非法持枪、非法拘禁等违法犯罪活动，先后非法获取经济利益3000多万元。
两个涉黑团伙被抓的当天，不同地域的村子，都悄然放起了鞭炮，大快人心。
打掉这些涉黑涉恶团伙，给了百姓安宁、社会安定。 (记者白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