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从火炉监狱到“特朗普头”：越南人眼中的战争和金特会

很难想象，这座隐藏在河内老城的黄色建筑就是大名鼎鼎的“河内希尔顿”——火炉监狱。这座法国人用来关押越南政治犯的监狱，在越战期间成为北越关押美军战俘的所在地。

如今这里早已成为旅游景点和越南爱国主义教育的圣地，除了高大的围墙以及围墙上插满的碎玻璃和铁丝网，外人很难想象这座建筑曾经让人胆寒的过往岁月。

美越人民战争记忆大不同

2月23日，河内的小雨好像轻纱拂过，整座城市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色调，这让道路两旁刚刚悬挂起来的美国、越南和朝鲜国旗显得格外鲜艳和明亮。4天之后，美国总统特朗普将在这里与朝鲜领导人金正恩举行第二次会晤。

火炉监狱门口，三三两两有着西方面孔的游客进进出出，让这个不大的景点颇显热闹。越南导游Do Sy Quy正带领一队来自美国的游客参观火炉监狱，他已经无数次带领美国游客来到这里参观，这是美国人在河内必游的景点之一。

尽管火炉监狱因关押越战美军战俘而闻名于世，但是如今这座监狱展示更多的却是法国殖民者对于越南政治犯的残酷虐待，只在监狱中间的区域有一个小房间，用来展示美国军队在战争期间对越南所犯的暴行。

展示室里陈列着美国轰炸机飞行员的飞行夹克和囚服、餐具等日常物品。刻意做成废墟状的房间墙壁上，电视里播放着描述美军对越南进行残酷轰炸的历史。

越战期间，美国对越南进行了长期的轰炸，特别是1972年底美军进行的“圣诞节大轰炸”。这些狂轰滥炸并没有挽回美军的失败，美国前后损失数千家飞机，约2000名飞行员和机组人员罹难，另外500人沦为阶下囚。

去年去世的美国共和党参议员、曾在越战期间担任轰炸机飞行员的麦凯恩，曾被关押在这里长达五年。据报道，牢狱生涯让这位参议员留下了终生的后遗症，他的手臂一直无法举过肩膀。

不过，火炉监狱美军暴行展示室外面的介绍板上并没有描述这些，只写到，“尽管战争期间国家经济困难，但是越南政府为这些战俘创造了最好的生活条件”。

对于这段历史，导游Quy心里并没有多少纠结，在他看来越南和美国之间的战争早已结束。经历长期的战争之后，对于和平的渴望流淌在越南人的血液之中。

“我喜欢美国。”Quy用一口标准而流利的英语说，1995年越南和美国关系正常化之后，越南经济社会得到了很大发展。

在被问到是否认为在战后40年美国和越南已经建立起牢固的信任时，Quy坚定地回答说，是的。

“虽然越南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但是越南不断发展自己的经济，改善人们的生活水平，而且越南人也享有美国人所认同的权利，美国对越南这种发展是认同的。”Quy说。

虽然火炉监狱分有四个不同的区域，但实际上整个监狱占地面积并不大。走得快些，五分钟就能转完。但是不大的空间里，游客络绎不绝，最多的是来自西方国家的游客。

来自美国的游客Jimmy（化名）的叔叔曾经参加过越战，作为陆军的一名炮手在越南服役了两年之久。在经历了残酷的战争之后，Jimmy的叔叔不仅头部遭受了创伤，对于越战往事也讳莫如深。

“他不跟我们聊越战的事，他不愿意说。”Jimmy说，“他活着回来了，但是他的很多朋友死在了越南。”

不过，对于如今的美越关系，Jimmy觉得“好多了”。联系到几天后即将举行的“金特会”，Jimmy对比朝鲜说，“越南是一个更加进步开放的国家”。

一夜爆红的“金特发型”

正上高三的越南小伙子Phung The Gia Loc对于这场峰会显得十分激动，为此他特意前往几天前因为推出特朗普和金正恩发型爆红的理发馆理了个“特朗普头”。

晚上七点，在河内市中心的Tuan Duong理发店里，Loc坐在镜子前，用一双小眼睛好奇地望着自己涂满了蓝色染色剂的头发。多余的染发剂顺着脖子缓缓流下，刺鼻的味道熏得Loc睁不开眼睛，眼泪不时从他的眼睑中流出。但是，再继续等待30分钟，他将和远在千里之外的美国总统特朗普拥有一款同样的发型。

镜子前的桌角上，摆着一个插满了美朝越三国国旗的展台，旁边立着一个插满了鲜红色玫瑰的花瓶，空气中弥漫着花香的味道。桌角上面，是一张印有金正恩和特朗普照片的大海报，海报中间是赫然入目的一个英文单词“peace”（和平）。

Loc光顾的这间理发店，正是因为在“金特会”前夕推出免费剪“金特发型”活动而一夜间在越南网络上爆红的理发店。

“几乎在一夜之间，（越南）全国人都知道我们将举行这次峰会，尤其是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消息一出就通过网络迅速传播了，大家都在网上热烈地讨论着这件事。”提及即将在河内召开的“金特会”时，Loc充满了期待，因此在知道理发店可以免费提供金正恩或特朗普的发型时，就来到这里决定理一个特朗普发型。

此前，理发店老板只想通过这样的活动表达河内人对即将举行的“金特会”的欢迎，但他没有想到一个简单的想法会获得这么多人的关注，吸引了像Loc这样的人慕名而来。从上周日发出一张两名顾客分别理了金正恩和特朗普发型的合照照片到现在，不到一个星期内，已经超过100人来到这里剪“金特发型”，这间理发店的顾客也已经翻倍。

但是对于Loc来说，选择理一个“特朗普发型”而不是更多人选择的“金正恩发型”，并不是因为多么喜欢特朗普：“太多人做金正恩的发型，我想让自己变得不同，所以我宁愿将头发染黄，变得更像‘特朗普’。”Loc补充道，当下的他并不确定未来会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因为一旦顶着一个“特朗普发型”走上街头，肯定会引来众多人的关注，也违反了学校对学生发色的要求。“那可能会让我感到不自在。”他笑着低头说道，脸上露出一丝羞涩。

如果说在河内理上一款“特朗普发型”会让Loc感到一丝担忧，在被问及对美朝两国的看法时，Loc则坦言，由于同样是社会主义国家，他对朝鲜甚至自己国家和朝鲜的交往并不陌生，甚至觉得越南在和朝鲜打交道时往往更加具有安全感。

“很多西方国家对于社会主义国家都有一些偏见，但是因为越南和朝鲜都是社会主义国家，我经常从新闻上看到我们国家和朝鲜的一些领导人见面，所以相比美国，越南人会觉得和朝鲜打交道更有安全感。”但是Loc也坦诚，从经济和生活的角度，美国在很多越南人心中往往意味着可以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在越南也有很多人喜欢美国，也想到美国接受教育和生活，移民到美国是很多越南人会想到的事，因为这将使自己获得更多的机会。”他说。

无论是理发店老板还是Loc，都觉得即将举行的“金特会”，对于越南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Loc认为，即便越南需要为筹办峰会支付一些费用，但是这对越南的未来都是好的，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想来越南旅游和了解越南。

Loc还清晰地记得，前美国总统奥巴马2016年访问越南的时候，不少越南人走上街头，举着两国国旗夹道欢迎奥巴马的场景。“我们当时看到美国总统走上越南街头还尝了我们的米粉，都很兴奋。这次‘金特会’就更加特殊了，因为这次我们将同时招待两位国家领导人！”

距离河内“金特会”开幕还有4天，Loc说，他并不确定峰会能取得怎么样的成果，但是他相信和平就在不远的未来。同时，他已经为自己的发型拟好了战略：走在街头的时候就顶着这头“特朗普头”，回到学校后再戴一顶黑色假发来躲过学校老师的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