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吓哭小孩的哈尔滨夜市毁容女,申请捐献遗体……她曾经是一个“美千金”
她叫百合,
在哈尔滨的夜市和早市出摊,
命运对她似乎充满了敌意:
26岁失去婚姻净身出户,
29岁失去儿子,
30岁毁容并失去双手。
然而,
在命运并未善待的人生里,
她却计划死后捐出遗体,
让别人的生命可以完整。
年轻时的百合是位美女
1“我想把遗体捐了。你能帮我咨询一下,到哪里办捐献手续吗?”
向记者恳切寻求答复的,是一张在火灾事故中毁容的脸,她就是没有双手、两只残臂伤痕累累的百合。
今年53岁的百合
有这个想法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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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在电视上看到一则新闻,一个年龄与我儿子相仿、身患绝症的小男孩,对着镜头说:‘我知道我要死了,我要把器官都捐出来救更多人。’
那一刻,我突然看到了我生命的另一种价值。我这辈子是坎坷的,但有很多好心人在帮我,不然我真的走不下去。
那我能不能帮助别人?
其实,百合捐献遗体也是有私心的:“捐了遗体就省去了亲戚朋友为我料理身后事的负担,活着时已经给人家添了太多麻烦,死后真的不想再给人添麻烦了。”
面对记者,百合诉说着自己的想法。
2
百合所有的不幸,要从20多年前说起。
20多年前,百合与丈夫离婚,为得到儿子的抚养权,她净身出户。
那个时候,百合白天经营饭店,还要学酒店管理课程,工作特别累。
儿子虽然只有3岁,却会察言观色,每次妈妈一到家,就用小手拉着妈妈说:“妈妈辛苦了,我帮你按摩。”谈起儿子,百合脸上千沟万壑的疤痕间,流淌出幸福的笑颜。
然而,她关于儿子的美好记忆在1996年的雨季终结。
那年,为了让孩子的奶奶在孩子上学前多看看孙子,百合把儿子从哈尔滨送到尚志市的奶奶家暂住。一天,儿子刚出门就跌倒在路边的一条水沟里,水呛到了肺里,还没到医院,就没了呼吸。
亚布力镇一家幼儿园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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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送他去幼儿园,他吵着闹着要我带他回家。
我说:‘这几天雨大路不好走,三天后妈妈就来接你回家。’
儿子不情愿,还说妈妈一定要讲信用。
从此,儿子转身走进幼儿园时不开心的表情,像锥子一样永远地钉在我心头。”
在所有不幸中,失去唯一的孩子,无疑是百合人生的晨昏线。儿子走后,百合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尽快与儿子团聚——
第一次吃了100片安眠药,没有成功;
第二次吃了200片,又没死成;
第三次是300片,却只昏迷了几天(可能是百合曾长期依靠药物入睡,产生了耐药性)。
第四次,服下一包老鼠药和两瓶乐果,但死神还是没收她。
有一次,趁着家人睡熟了,百合偷偷从床上爬起来到了天台,就在准备跳的那一刻,偷偷跟在身后的弟弟一把将她拽住,然后姐弟抱在一起大哭。
后来,弟弟干脆把工作辞了专门守着百合,但她还是趁他不注意时,吞过铁钉和刀片……
年轻时的百合
3
失去儿子的一年间,百合的精神几近崩溃,未能及时察觉家中煤气罐泄漏,一声巨响后……
那天,百合服下安眠药,本就精神不好的她此时更是神情恍惚,尽管家里充满煤气味儿,百合也未能察觉,最终家里的煤气罐由于泄漏爆炸了。
一声巨响后,百合面部被完全烧毁,双耳不知去向,全身重度烧伤的她被送到医院急救。家里一时没凑齐医药费,未能及时输血,双手只能截肢。
百合说
这种经历真的比死亡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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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前,烧焦的全身要浸泡到装满盐水的池子里,当时我心里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如何能跑到楼顶然后跳下去。
后来的一年,我和妈妈还有弟弟一直在医院过。
我妈身体不好,晚上我弟一个大男人给我端屎接尿。我妈挨个病房串,就为了能找张免费床栖身过一晚。”
出院后,百合搬了家,切断了与所有亲戚朋友的来往。
为了让百合散心,有天妈妈拽着她上街买鞋,问了好多遍价,售货员也没搭理她们。看着年迈的母亲气得发抖,上前跟人理论,百合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痛:“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作为母亲的我无法忍受失去孩子的痛苦,我的妈妈也一样不能忍受失去我的痛苦。”
现在,百合可以自己梳头发。
4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受伤后,家人曾带百合去武汉散心,在火车上,百合遇到一个与她一样双手截肢的小伙子,当时他正在乞讨。让百合惊讶的是,没有手的他竟然能自己系鞋带。
带着好奇
百合去了小伙子家
看他是怎样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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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的家是一个棚厦改造的,下雨天就会漏雨的那种。
进门后,他媳妇一边哄着他们刚出生8个月的儿子,一边给我们张罗饭。
小伙子的媳妇并非残疾人,那年她在火车站被人偷了钱包,回不了家,小伙子把好几天乞讨的钱全给她买了回家的车票。没想到,一个月后姑娘回来找他并嫁给了他。
他没有双手,但用筷子吃饭、扫地什么的他都能自己干,还赚钱养家。当时我就想人家能这么坚强地活着,我为啥不能呢?”
回家后,百合的新生活从练习自己吃饭开始,第一次一碗饭,百合吃了整整一天。现在,“别说吃饭、扫地、穿鞋了,连发微信我都老熟练了。”
百合玩微信
刚失去孩子那会儿,百合最怕见到别人家的孩子在外面玩,看到了就会主动躲开。现在,“每当看到和我儿子年龄差不多的孩子,我都特别开心,会主动上前跟他聊聊天。用我被烧毁的脸对着他问:你怕不怕阿姨?让我惊讶的是,这些孩子都不会被吓哭,而是开心地笑。”
由于生活拮据,百合很少参加“同命人”间的聚会,她的娱乐方式是拿出手机伴着音乐唱几句她最喜欢的歌。
在道里区哈药路那间房顶渗水墙皮脱落的卧室,悠扬婉转的歌声不时从里面传出来,“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百合还可以自己擦桌子。
5
“一位大姐看我不容易,每天都来帮我收摊、陪我去上货,有时上货钱不够,她还帮我垫上,就这样到现在,她整整帮了我6年。”
百合从小生活优越,她家曾在改革开放之初创办了全市第二家私营饭店。但在失去儿子后,她失去了生活的动力,关掉了饭店。
百合唯一的房子,在她烧伤截肢的那一年,变现为十几万元的医药费和全家的生活费。此后,她的后半生与母亲和弟弟在出租房里度过。
如今,每个月领600多元低保,残联给发100多元,加上国家给失独人群的补助每年5000多元。每个月一千二三百元的收入要支付房租还要养活母亲。
百合今年40多岁的弟弟,是出租车夜班司机,为养活妈妈、照顾姐姐,他一直没结婚。
百合自己收拾屋子。
为分担弟弟的重担
百合尝试
在家附近的河清市场摆地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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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凌晨3点半起床出早市,晚上还要出夜市,每天的睡眠时间只有3个小时,有时一天只吃一顿饭。
刚出摊卖服装时,有时刚摆上摊就下起大雨,别人都很快把摊子收了,眨眼间就剩我一个人在雨里,又笨又慢地挪,心里真不是滋味。
不过,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
一个买衣服的大姐看我不容易,每天都来帮我收摊、陪我去上货,一包衣服好几十斤,我俩一起坐公交车扛回来。有时上货钱不够,她还帮我垫上,就这样到现在,她整整帮了我6年。
我在江北赶集时,认识了一个小伙子。后来遇见他,他说他已挨个市场找了我一周——他以后不出摊了,要把剩的货送给我。我说给他钱,他说要钱的话就不这么费劲找我了。
我去进货时,一些服装批发商最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压着的两万块钱货款不着急,你还需要什么货随时来取,等有钱了一起结。”
近十年来,除了冬季,百合每天都坚持出摊,发烧40℃也不休息。
对她而言,努力赚钱已经从谋生手段变成了一种自我救赎的方式。
有人说,百合你都这样了,去乞讨挣钱“优势”明显。但百合坚决不去,她要有尊严地生活!
来源:新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