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布雷希特专栏：伦敦需不需要一座新音乐厅

伦敦交响乐团曾经承诺西蒙·拉特尔爵士，如果他在离开柏林爱乐乐团后成为他们的音乐总监，他们就会为他建造一座新的音乐厅。伦敦交响乐团的乐手们比谁都更了解巴比肯中心的糟糕音效，多年来这样的环境也对他们在音乐上的一致性和精神上的自信心造成了巨大的损害。即便花费3500万英镑来重修试图改善音效之后，那里的音效依然病态，无甚改观。乐手们的观点是正确的，世界级的乐团需要一座世界级的音乐厅。而巴比肯中心作为音乐厅与核战防空洞相比也没啥差别。在正常的年代，伦敦交响乐团的这个事件可能还是很有分量的。

然而对于乐团来说令人不快的是，天时不如人愿。英国脱欧——这个吞噬一切的政治怪物——将政府可能留给这个项目的任何储备都消耗殆尽。而那些可能会被说服来为一座浮华音乐厅买单的金融城银行家们也已经纷纷飞往法兰克福，与此同时英国大众对精英阶层娱乐的容忍度也达到了历史新低。但即使这样，伦敦交响乐团仍在努力。

上个月，乐团发布了一座时髦的音乐厅的渲染图，采用了从赫伯特·冯·卡拉扬的柏林爱乐大厅开始流行于世的“葡萄园”式布局，巴黎的那座兴建于前工业用地的音乐厅（耗资3.9亿欧元，相当于预算的两倍）和汉堡的新音乐厅（耗资7.89亿欧元，超出预算十倍）都采用了这种布局。伦敦交响乐团想让我们相信，这座计划在伦敦金融城核心地带拔地而起的新音乐厅将不会逾越2.88亿英镑的预算，全款预付。

即使在假新闻遍布的今日，《泰晤士报》的头条“2.88亿英镑换一座音乐厅物超所值而且不会花掉你一分钱”也会让人在吃早饭时面临呛到窒息的危险。这则出现在周五艺术专栏版面的头条由理查·莫里森执笔，这位乐评人同时也是伦敦交响乐团官方团史编纂者。莫里森认为，按照世界标准，2.88亿英镑造一座音乐厅简直就像不要钱。他是对的。去年纽约爱乐乐团取消了对林肯中心音乐厅的改建计划，因为其预期花费激增，直逼特朗普总统建墙的预算。

但是，让我们先把钱放在一边，来看看这个计划的细节。为这座音乐厅邀请的音响设计师是丰田泰久，这位日本音响魔法师既设计了非同凡响的洛杉矶迪士尼音乐厅，近来也设计了问题不断的汉堡易北爱乐大厅，那里的乐团乐手们抱怨舞台上的音效有如黑洞，最近约纳斯·考夫曼还在那里被讨伐，观众们朝他大喊“我们听不见你”。

建筑师们正在意识到葡萄园式音乐厅的弱点。英国的一位业内人士罗伯·哈里斯在提交给一次会议的论文中指出，建筑师们试图在舞台后面塞入过多的观众席位以创造亲密氛围的幻象，却损失了音响的清晰度。观众数量与声音的透明度成反比。汉堡的音乐厅在被公认为世界级知名音乐厅之前还有很多需要调整的工作。巴黎也仍然在变动。而伦敦交响乐团在获得一个像样的结果之前，可能需要把现在的方案推倒重来两三次。

但让我们先假设，一切都按计划进行。让我们想象一下，国家彩票拨出了一亿英镑，而齐普赛街上剩下的银行家们又慷慨解囊凑够了余下的钱。让我们梦想一下，在英国脱欧五年后，西蒙·拉特尔爵士在九位女性作曲家创作的号角声中，指挥了伦敦的这座价值五亿英镑的新音乐厅的开幕典礼。也许这是人类的一大步，但是这对于纽汉区、罗瑟勒姆、奥尔德姆这些英国最贫穷的地区又有何意义呢？从这座新音乐厅所在地坐公共汽车很快就能到达纽汉区。像罗瑟勒姆和奥尔德姆这些地区投票支持英国脱欧的一个理由，就是他们的居民被引导以致相信英国作为欧洲一员的所有益处都只造福于首都而已。

拉特尔的职业生涯早期曾经是伯明翰的音乐总监，当时他也曾攻击过伦敦从英国其他地方吸走了太多的艺术资金。而在伦敦建起一座崭新的音乐厅将代表着这位指挥家个人的另外一面。上个月，我曾经在拉特尔的家乡利物浦漫步，看到的是各种衰落的迹象——空置的房屋、严峻的失业、无望的面孔——就像狄更斯笔下的画面。伦敦的一座新音乐厅将引发英国其他地区的强烈不满。要更好地运用这五亿英镑，我们中的很多人都能找到在这个国家各地更为迫切需要投资的地方，而不是把它投入这片即将成为拉特尔的新音乐厅的拿伯家的葡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