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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京模式”最适合俄罗斯?我想起了普京曾当面对我说……

世界新闻

2019-02-18 08:24

【文/ 冯绍雷】

苏尔科夫是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理论专家,甚至于被称为克里姆林的“红衣主教”。13年前,正是他所提出的“主权民主理论”引起了各方面的高度关注。近一年前,他所发表的俄罗斯“百年孤独”的文章也引起了不少热议。

2月11日,苏尔科夫在《独立报》发表的名为《普京的长久帝国》一文,一如既往地引起了各种争议和反响,但我觉得,他的文章还是一如既往地值得关注。

在这篇文章中,苏尔科夫认为普京可以和俄罗斯历史上的彼得大帝、列宁等人比肩。“普京主义”政治模式将是俄罗斯民族未来100年生存和发展的有效手段。这里有三个值得关注的问题。

普京(资料图/东方IC)

长效国家VS民族国家

第一,苏尔科夫所提出的一个核心问题,认为普京的“长效国家”,将会是在相当长时间中被延续的政治模式。

如果直译的话,苏尔科夫的原意,是提出了一个长期存在的普京国家的概念。综合本文,以及苏尔科夫的一贯思想,我觉得,按其本意可以表述为“长效国家”。

本文多次运用了“国家性”这样的一个概念。他所要强调的是,在国家建构问题上,并不如一般流行的“民族国家”理论那么简单。

15世纪以来,在内部关系上以市民社会为基础、外部关系上以“威斯特伐利亚体系”为基准的西欧民族国家的发展进程,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被视为当今时代所有地区都能复制的国家建构过程?

在苏尔科夫文章中,他认为,这是需要提出疑问的。在他看来,俄罗斯历史进程,就表现出与西欧进程的很大差异。因此,苏尔科夫强调:“自由的国家建构的道路问题,并非基于那种舶来品的空想原则,相反,这是由历史进程,更是由‘可能性的艺术’所开拓的”。他还是坚持自己在2006年提出的“主权民主”理论,认为“首先就是要走向自己的民主发展的主权样式”。

苏尔科夫在本文进一步提出普京的“长效国家”,在理论上,还是有值得探讨的意义。特别是既不简单搬用西欧国家建构模式,将之视为全世界都必然出现的“均质国家”体系,同时,也不过分强调各种复杂历史条件下的差异对立,而是关注不同国家建构范式之间的融合与和谐。我想这是今天来讨论这一复杂问题的意义所在。

苏尔科夫强调“普京式的长效国家”将不只是对于近几年才可行,而是将存在几十年,甚至整个21世纪。需要注意的是,在强调这是一项有意义的探索的同时,苏尔科夫并没有否认,“普京宏大政治机器还刚刚开始运转,进程将十分艰难”。

苏尔科夫(图/俄罗斯卫星通讯社)

仅仅从苏尔科夫文章所揭示的内容来看,他的说法并非没有道理。其一,当俄罗斯人今天“只相信普京一人”,而对于其他政治家和整个官僚系统缺乏信任之时,“长效国家”如何真正有效运转,还是一个相当严峻的考验。其二,苏尔科夫在描述“长效国家”的性质时,比照了戴高乐第五共和国、美国开国元勋在建国时期的宪政模式以及土耳其某一阶段的意识形态模式。须知,这些文明历史背景和具体国情与俄罗斯大相径庭的模式,在多大程度上可以为俄罗斯所用,更是一个艰难的试错过程。

与其说,苏尔科夫是在弘扬俄罗斯政治模式,还不如说,他是在告诫,充满挑战的历史进程还刚刚开始。

苏尔科夫选择的“节骨眼”

第二,苏尔科夫为何在当前形势下发表这样一篇文章,还是有若干背景:

1. 俄罗斯当前政治经济发展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一方面,对于普京而言,虽然已经是第四任总统任期,但还是能够在内政外交上砥砺推进,包括在退休年龄这样复杂敏感的社会改革问题上,普京显示出敢于担当的政治勇气。另一方面,俄罗斯社会经济发展的确还是面临着巨大挑战。2018年可能是近15年来居民收入下降幅度最大的一年。尽管近日普京公布了一系列有关经济社会发展的“国家纲领”,但是,不光上千亿美元的巨资需要筹集,而且民意更是需要凝聚。所以,苏尔科夫的文章在这一节骨眼上发表,不应感到奇怪。

2. 有人认为,本文虽然提出“普京长效国家”这样的概念,但是,更多地还是对于西方意识形态与民主制度的尖锐批评。

苏尔科夫不愧是意识形态高手。文章中嬉笑怒骂、驾轻就熟地嘲讽西方对俄罗斯的围攻。比如,苏尔科夫指出,俄罗斯何止是“干预”西方的选举和公投,他说,“事实上,事情要更为严重:俄罗斯的一举一动正在被糅合进人们的大脑意识之中,而西方面对自身思想意识本身的改变,则是束手无策。”据我自己多年的观察,即使俄与西方高度对抗,但在欧美核心专家和精英层中,暗中倾向于普京的不在少数。在西方政治面临深刻危机的背景下,苏尔科夫的批判不能不被认为是击中要害的。

3. 在普京本人执政已有十八年之久这样的客观背景下,值得关注的是,苏尔科夫提出,普京“长效国家”未必一定是与普京本人相联系的。

就像马克思不认为自己就是“马克思主义者”,普京也未必一定认为自己就是这样和那样的“普京主义者”。苏尔科夫提出:“现在需要为所有的、尽管未必是普京本人但却像他一样能够作出努力的人而做好准备,提供可能”。苏尔科夫触及到了一个敏感点,但是,他要维护的还是普京的“长效国家”。

普京怎么想?

第三,普京本人是否同意?当年,普京也并不完全同意苏尔科夫提出的“主权民主”概念。

2006年,我曾听普京当面阐述过这一问题。他说:“这一问题值得研究。但是,主权主外,而民主主内,这两者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还有待厘清”。我觉得,普京这一相当谨慎的态度,恐怕今天还是合用的。所以,不难理解,总统的发言人佩斯科夫回避了普京是否将回应这一文章的问题,他说,普京正忙于准备对议会所作的国情咨文。

但是,苏尔科夫的文章未必与普京的想法完全无关。

就像一年之前,苏尔科夫发表的另一篇敏感话题的文章:“俄罗斯百年孤独”,当时,大家还不太同意苏尔科夫的观点,觉得他是否有点言过其实。但是,从普京今年元旦讲话所提到的“俄罗斯没有朋友”,可见,苏尔科夫的文章也算是一个预警。

最后,苏尔科夫此文的写作,尽管基于相当明确的思想立场,也具有相当明确的本土情怀,但是文章写得并不教条。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他提醒,所有未来对于普京政治体系的阐述,要避免“不合适的宣传方式”;在文风上不要刻意区别“我们的”和“不是我们的”;在语言上不要去划分“俄罗斯官方的”和“非俄罗斯官方的异端邪说”。他认为,原因在于,俄罗斯人已经有了读懂这些文章的足够的专业素养和潜能。

恐怕,问题还不只在于“宣传方式”。当俄罗斯与西方关系处于如此水深火热且严重影响到俄罗斯国计民生的关键时刻,除了通过批评西方以稳固自身,还必须通过合情合理的对话,一步一步地找到与西方重回对话的路径,可能,这才是问题的症结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