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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英的黄昏》:“两个法国”的新阶级冲突

文化娱乐

2019-02-11 10:18

去年11月中旬,法国爆发“黄背心”示威运动,身穿瞩目黄色反光背心的民众走上街头,抗议政府加征燃油税。此举震惊法国,并迅速占据全球媒体头条。但我们所不知的是,近10年前,法国社会地理学家克里斯托夫·居依(Christophe Guilluy)在一篇名为《法国裂缝》(Fractures Françaises)的文章中早已预言了“黄背心”的到来。2014年,他在《边缘法国》(La France périphérique)中进一步深化其理论,左派报纸《解放报》用封面和整整两页版面对此著作进行了报道。该书两周内就售出1.3万册,这对一本地理书来说,销量实属空前。此外,此书大获好评,爱丽舍宫顾问也纷纷“转粉”。居依的观点并不复杂。他认为,法国表面上是一个统一的国家,但实际上却一分为二:一个是由巴黎、波尔多和里昂等高度全球化、充满文化活力的城市组成的法国,这些地方就业机会、资本和财富高度集中;余下的地方构成了“另一个法国”。

居依认为,大约60%的人口生活在由中小城镇、土气郊区、后工业时代荒原和被遗忘的乡村组成的庞大、萧条的“边缘”法国。这个法国生活水平低下、公共基础设施落后,触目皆为失业、贫穷、恶劣治安,让人看不到希望。许多人感到与大城市里的同胞产生了脱节——越来越多的人要么消极避世,要么转而拥护玛丽娜·勒庞的右翼民粹主义、经济保守主义和反移民主张。

法国向来有所谓的“郊区问题”(banlieues),这里聚集着大量勉强维持生计的群体,与充满活力的经济中心相互隔绝。这些地方最大的特点是移民众多,麻烦不断。在居依眼里,法国的边缘地区也应该得到重视。他警告称,如果情况无法得到改善,一贯为弱势群体发声的法国社会党前景不容乐观,勒庞领导的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现已更名为“民族联盟”)将大行其道,更为可怕的是,法国很有可能面临数十年甚至是数世纪以来未有之人民起义。

2012年法国总统大选之时,社会党候选人弗朗索瓦·奥朗德胜出,入主爱丽舍宫;社会党赢得国民议会、参议院大多数席位,并在多个地区拥有极高支持率,风头一时无两。但在2017年法国大选和议会选举中,社会党候选人伯努瓦·阿蒙仅获得7.4%选票,位列第五;社会党从上届议会的280个席位暴跌至本届议会的30个席位,溃败之势明显。与此同时,勒庞在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中崛起,成为国民阵线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总统候选人;另国民阵线还重新在议会选举中获得8个席位,为该政党取得的历史最好成绩,这在法国当前的选举制度下也较为罕见。及至2018年年底,“黄背心”,一群生活在边缘法国的低收入高税负群体,依托社交媒体的力量开始了他们的抗议征程。这群“黄背心”没有成熟的组织架构,没有公认的发起人,也没有政党、工会撑腰,他们只是走上街头,抗议便开始了。他们的诉求越来越多,从要求改善生活水平到直接民主,再到要求总统下台,不一而足。

《法国精英的黄昏》

在此之前,居依的观点在法国并未得到重视,且在学院派地理学家和许多左派人士中尤其受冷遇。但重新翻开他以前的著作,就会发现他似乎早已预料到“黄背心”运动的到来。现在,人们对他的最新作品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本最新著作《法国精英的黄昏》(Le Crépuscule de la France d’enhaut)法文原版于2016年面世,英译版《精英的黄昏》(Twilight of the Elites)现由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居依的观点现已为人熟知,但他仍不遗余力痛陈边缘法国的负面,他认为,追求自由不羁浪漫的中产阶级正是造成今天法国社会、经济、政治错位的罪魁祸首。这些人在法国被称为“布波族”(bobos),即布尔乔亚(Bourgeoise)和波希米亚(Bohemian)的缩写组合单词,意指嬉皮士与雅皮士的综合。

照居依的说法,与其谴责“垄断资本”造就社会分裂,不如说是“波波族化上层阶级”的存在导致了此次社会政治危机。居依在书中写道,数代以来资产阶级对权力、金钱展开了赤裸裸的追逐,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活在“新的堡垒”里,具有“懒散的、朴素的优势……远离仇恨和暴力”。他们支持“上层阶级的经济政策长达30年不变”——当然,只拥护那些对他们有利的政策。他们还发展出“单一的话语模式和思考模式”,在这种模式里,他们“无视面临重重压力的国家,虚构出一个友好热情的社会”。同时,这些“布波族”又是伪善的。居依写道,他们谴责全球化,却从不对其发起挑战,因为全球化事实上给他们带来了诸多好处;他们到处宣传多元化的优点,但却毫不犹豫地把孩子送进私立学校;他们宣称喜欢工薪阶层聚居区的“真实”,但在操控房价上涨时却毫不留情。

他警告称革命即将来临:“现有秩序终将崩溃。这不是某一决定性事件导致的,而是工人阶级缓慢脱离社会和文化的必然结果。”如他所言,英国脱欧和特朗普上台便是最好例证。“一种新形式的阶级冲突”已成悬顶之剑,“现代奴隶起义”即将到来。

居依的观点充满愤怒,十分强烈,或许还有点过于绝对。在法国,有人诟病居依的文章在数据选择上先入为主,且论证过程过于简单。《解放报》曾发表文章称居依的作品“打着科学理论的旗号大量描述意识形态,还加上些俏皮话吸引眼球”,但这种情形正在发生转变。居依总结道,西方国家的边缘群体“别无选择,只能选择抗争,重夺人生的控制权”。“他们正在奋起反抗,希望冲破经济、社会和文化的桎梏,他们被迫生活其中已太久。”另一方面,社会精英们“意识到他们已经失去了对底层人民的控制,恐慌开始蔓延”。新世界将“不再由政治家们华而不实的演讲构建,而是由工人阶级长久以来感受到的社会不安、分裂以及他们自身的团结开创”——“黄背心”的“花期”可能还有很久。

(来源:界面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