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丹尼斯电影节：一边滑雪一边观影的独特体验
放好双板和雪杖，戴着头盔踏着厚重的雪靴，我踏进了帕克城万豪酒店，注册并取得了圣丹斯电影节的媒体工作证。这样，继多年前潜水到戛纳影展报到之后，我又一次实现了滑雪到另一个重要影展登记的“个人壮举”。当然，对于现如今热爱雪山远胜于大海的自己来说，圣丹斯才是全世界最美的电影节。其70%的影展放映和行业交流活动，位于北美最大的滑雪度假胜地——帕克城，其余展映搁在大城市盐湖城，以及电影节创办人罗伯特.雷德福“占山为王”的圣丹斯(Sundance)度假村。这位超级明星，以自己主演电影《虎豹小霸王》（Butch Cassidy and the Sundance Kid）中的悍匪Sundance kid，在1984年命名了这个与滑雪最旺季重合的电影节。
老雷只是在开幕当天的新闻发布会上亮相了一会儿，感慨电影节在帕克城弄了38个年头（1978到1983年，影展曾叫犹他/美国电影节，1981年从盐湖城搬到帕克城），从没想过搬去别的地方，接着就将情况介绍工作交给如今的策展团队。
不过似乎并没几个电影从业者会在影展期间滑雪，又或者就没几个电影人会滑雪。82岁的老雷本人当然是滑雪发烧友，1969年还曾和金.哈克曼演了一部《雪岭争锋》（Downhill Racer）。除此外，能在八卦新闻里搜到影展期间刷雪道的，就只有德国女星黛安·克魯格。因此，当挂着工作证的我坐上雪场吊椅，旁边雪友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参加电影节时还来滑雪的”。季卡拥有者们非常喜欢圣丹斯期间的雪山，“人太少了，速降好几英里都碰不到一个人，可就是停车位都被电影人们占满，帕克城免费的公交也被堵死。”
《雪岭争锋》中的罗伯特·福德
由两座大型滑雪场连接而成的帕克城滑雪度假区，旺季单日索道票高达169美元，本地季票却只要669美元，听上去5个月内去玩个4天，就值回票价。不过圣丹斯期间的住宿，就不止是贵的问题，而是根本早在好几个月前，就被预订一空，剩下为数不多的最便宜那家，距离帕克城中心10公里，在booking上标价，420美元一晚，不含税。没有Airbnb，更别指望有沙发主愿意免费收人。这让我好奇，圣丹斯是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独立电影节，可独立电影剧组，感觉起来应该挺缺钱的，不少甚至是家庭作坊出品，他们怎么承担参展的旅费呢？
帕克城的滑雪场
一晚饭局上，认识了曾在圣丹斯选片组工作过的Dustin，他介绍说，主办方会负责入围最重要四个单元导演们影展期间的全部食宿行，剧组其余成员以及其他单元入围者，就得自己想办法了，“确实有不少人都住到便宜得多的盐湖城”。
当然，远超欧洲同行的组织水平、对参展作品的推荐力度、赞助商密度，以及潜在买家的关切程度，都让昂贵的圣丹斯一直是独立电影人最好的起步之处和市场技能训练营。不少没有映后交流机会的短片导演，会放下艺术家的骄傲或克服可能天生的交流障碍，而站在影院外，等散场观众和同行上前聊天。
而对于纯粹的电影爱好者，圣丹斯可算不上一个太亲民的地方。影展开始前就全部售罄的单场票价25美元，而同时间在盐湖城影院上映的晚场档期片，则定价10美元左右。出于总有人先抢再大规模退票的事实，每一场都会有20到50张不等的“等候期票”，在开场前2小时放出，抢到者可以20美元现金换票入场。奇怪的是，前半程6天的观众通票，价格竟高达变态的4000美元！就算你不吃饭地从早到晚赶场，一天最多能看6部，6天价格900美元打住。4000美元以及更高种类的通票价格，除了参加一些颁奖活动和酒会外，可能更多也是一种对圣丹斯“故事讲述者”项目的投资。
产业、片方和媒体的注册区
分布在全美各地学电影的中国学生，前来做志愿者的不少。他们大多能在工作之余，以工作身份换余票进场。也有某种全职志愿者，如果应聘之初态度坚决的要求包住宿，会成为能省不少银子的幸运儿。另外还有被老校友赞助集体差旅观影的学生，享受着免费酒店房间和5张影票的福利。
说回电影本身。今年的圣丹斯有着多达14个不同单元的112部长片和66部短片。最重要的4个传统竞赛单元，分别是各有16部作品入围的美国剧情和美国纪录，以及各有12部作品的世界剧情和世界纪录。对纪录片的高度重视和提携，早已显现出圣丹斯在这一领域的统治力，在提名今年奥斯卡五强的纪录片中，就有三部是2018年初首次亮相圣丹斯的作品。前半程6天，在既贪心滑雪又花时间体验前沿技术中，我只看了14部长片，恰好一半剧情一半纪录。
个人觉得较好的纪录片，包括紧跟伊丽莎白.霍姆斯——那位去年畅销书《滴血成金》主人公——拍摄而成的《发明家：硅谷大放血》(The Inventor: Out for Blood in Silicon Valley)；跟着芬兰困惑女孩参与真实情景角色扮演游戏，而以模糊虚构与现实手法摄制的《V的魔幻人生》(The Magic Life of V)；以及华人女导演王男栿回乡深刻探究计划生育带来问题的《独生子国度》(One Child Nation)；而最心仪作品叫《午夜旅行者》(Midnight Traveler)，是阿富汗一家四口，在长达四年颠沛流离的难民之路上，用三部手机拍摄素材剪辑而成的，导演本人因还没获得德国居留许可，而不能持有护照前来影展。
相比之下，剧情片部分确实弱很多，有趣一些的只有把酷炫形式感玩到极致的日本电影《我们是小僵尸》(We Are Little Zombies)，以及讲述奥卡菲娜饰演的华人二代回长春看奶奶的《告别婚礼》(Farewell)。影展看的最后一部《这不是柏林》(This is not Berlin)则着实让我瞠目结舌，可以说，这是继《罗马》之后，又一个追忆墨西哥城青春的“柏林“，时间设于1986年世界杯，全片充斥着叛逆的摇滚、行为艺术和性乱毒品，不屈的直男主人公，向观众证明了，钢铁是在Gay Bar中炼成的。
《这不是柏林》
由大量VR、AR（增强现实）和MR（混合现实）作品组成的New Frontier展览/展映，则以卓绝的想象力和体验感，进一步挑衅着电影的权威。圣丹斯发放的观看手册中，这些“科学艺术”作品，已经与电影（Films）区别开来，以独立的空间，让排上号的幸运儿体验着VR瑜伽、蹦着VR迪斯科、打赏VR主播，甚至可以走近一个真实的草坡上，邂逅投映于你视网膜前的虚拟莎剧演员，听他在四季瞬变的大树下，朗诵《皆大欢喜》中的名篇。
以“冒险“(Risk)为今年主题的圣丹斯，理应给这些”生物、数码、人工智能“作品，单独设立一个节，就搁在巨大的雪山上。它们已经不能算电影，而迟早会成为一门新的、伟大的”第八艺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