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晚，大家相聚在一起怀念她，一代越剧宗师陆锦花

1983年5月4日，一代越剧宗师陆锦花离开上海，远赴美国。没有人想到，她这一走，从此就离开了越剧舞台，再一次回到祖国，已经是整整20年之后。而她所独创的陆派小生艺术，也定格成为很多人心中的久远记忆。

2018年1月10日，陆锦花在美国去世。一年后的1月29、30日，她生前的学生、师友、观众，从天南海北赶来，共同聚集在上海大剧院，一起怀念这位越剧艺术大师。

首场《恰是故人来——纪念越剧宗师陆锦花专场》深情感人，除了几代陆派传人悉数到场，越剧界的老艺术家筱月英、孟莉英、吴天芳、程镇华以及赵志刚、吴凤花、陈颖等名家都来到现场，当晚更有昆曲表演艺术家蔡正仁、滑稽戏表演艺术家姚祺儿、陆锦花先生外甥女平兰芳等多位圈内好友及亲属登台亮相，或讲述或演出，共同追忆心中的陆锦花先生。

孟莉英

吴凤花

“2018年1月11日，老师走了。洛杉矶时间1月21日，我去美国送别老师，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容易迷迷糊糊睡去，恍恍惚惚地，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敲老师的门，门轻轻地开了。却只开了一点窄窄的缝，从这门缝里，我看到老师的一张脸。”

上海越剧院的许杰是陆锦花亲授的弟子，这台纪念演出就在所有人对于陆锦花印象最深的“一张脸”展开了记忆。

曹银娣、许杰、黄慧、徐标新、廖琪瑛、裘巧芳······十几位“陆派”弟子及嘉宾娓娓道来与先生点点滴滴的交往与感触。

许杰说：“我从梦里的门缝看到她，她是慈祥的，微笑着的，却不说一句话。”

黄慧说：“我从日常生活中看到她，她是清瘦的，穿一件灰色的衣服，不显山，不露水。”

徐标新说：“  我从陆派艺术里看到她，她就像她的清板准则一样，‘板要准，气要稳，字要清。’清清爽爽，利利索索。”

诉说动情处，学生们表演了多段最具“陆派”代表性的经典唱段。《劈山救母·宿庙题诗》、《恩师忆》、《乾元山》、《劈山救母·重上华山》、《情探·水晶帘下》、《盘夫索夫·盘夫》、《情探·说媒》、《孟丽君·书房会》、《双珠凤·送花楼会》、《情探·送王郎》、《珍珠塔·前见姑》、《情探·漫天风雪》、《彩楼记·评雪辨踪》、《礼拜六》、《飞鸟归巢夕阳斜》等再度唱响，再现“陆派”艺术的神韵及魅力。

曾经主演了电影《舞台姐妹》的曹银娣，是陆派小生艺术中的承上启下人。她回忆起自己当年从徐派小生改行陆派小生，是因为偶然的机缘，也是因为袁雪芬的撮合，更是因为陆锦花艺术和艺德的感召。

她和自己的学生张宇峰一起上台：“《珍珠塔》是老师最具有代表性的剧目，方卿是最能体现鞋皮生特点的人物，陆老师一直特别关心这出戏，她再三交代，要我把《珍珠塔》传承下去。峰峰啊，看你的了！”

当晚，久别舞台的陆派小生张宇峰重登舞台，唱了一段陆派代表作《珍珠塔·前见姑》，瞬时，现场观众情绪高涨，掌声分外热烈。

越剧界最知名的两位小生名家吴凤花和赵志刚当晚也赶来了。

如今是范派小生代表人物的吴凤花，最早改小生的时候却是学的陆派，她当晚唱了一段《送花楼会》，并说：“我排过《前见姑》、《断桥》，后来也演过全本的《盘夫索夫》，甚至到现在还有人说，我的陆派唱得比范派像。实际上，八十年代在浙江有很多人都很喜欢陆派，也在学陆派，我只是其中之一。包括夏赛丽，她和她姐姐何赛飞唱过《送花楼会》，当时特别火。各个流派有各自的魅力，像陆派就是非常潇洒、文雅，与范派的刚劲不一样，作为一个演员能够多学其他流派是收获蛮大的。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在唱好范派的同时也学好陆派。更感谢陆派带给我的启示和给予的营养。“

而一直是尹派小生的赵志刚则坦言：“从学馆时期开始，陆老师就是我偶像，我就是陆老师的迷弟。从学馆开始，陆老师就手把手教我唱腔，包括‘前见姑’，都是老师一句句教的。陆老师和傅全香老师演出《情探》，我跟着他们一路打着追光的。老师的咬字和唱腔让我印象太深刻，字字送听，像‘吐珠’一样，我后来自己的艺术创作有很多都借鉴了陆派艺术的方法。”

他深情回忆起十几年前自己和越剧表演艺术家金采风一起去美国洛杉矶演出，那一次和陆锦花的见面：“那天，很少参加活动的陆老师答应来看我们演出，谢幕的时候，我把老师请上了台，并且现场唱了一段陆派唱腔。老师那天非常高兴，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老师那双眼，特别地亮，记得老师的眼神，泛着光，炯炯有神。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说完，赵志刚唱了一段《飞鸟归巢夕阳斜》，这是“陆派”的代表唱段，也是旅美多年的陆先生心声，更是所有学习“陆派”艺术的弟子及传人、热爱“陆派”戏迷观众们的共同期盼。

傅派花旦陈颖也回忆起自己老师傅全香与陆锦花的深厚情感，这对艺术家曾经搭档过很多戏，最有代表的便是《情探》。“陆老师去美国后，傅老师非常想念她。尤其是在教《情探》的时候，傅老师总是要提起陆老师，她说，田汉曾经说陆锦花老师“你是我笔下的王魁。”

陆锦花、傅全香的《情探》

这一晚，很多老艺术家也都赶来怀念这位曾经广受喜爱的越剧表演艺术家。

85岁的越剧表演艺术家孟莉英特地拖着崴伤的腿感到现场，她说，“虽然陆锦花是我们的老师辈，但她一点架子也没有。她为人好，为人真的好。”

77岁的蔡正仁说:“陆锦花是越剧舞台少有的有书卷气的小生。”

而69岁的滑稽表演艺术家姚祺儿更是回忆了自己的父亲姚慕双，以及母亲、叔叔一家人与陆锦花的友情。“陆老师有时候客气地称我父亲叫姚老师，大多时候都叫大哥，我就叫她锦花阿姨。”和观众一起重温了这位风流倜傥的“时装小生”的代表作《礼拜六》。

“时装小生”陆锦花

姚祺儿和当年少壮剧团三位演员

当年，21岁的陆锦花创建了少壮越剧团。而当年一起参与剧团的年轻战友和学生，如今白发苍苍的三位越剧老演员筱月英等，也都来到现场，回顾了这个充满朝气和创新的剧团的过往。

年过九旬的越剧表演艺术家、“王派”创始人王文娟，当年就曾和陆锦花一起搭档创建了少壮越剧团，首演剧目正是西装旗袍戏《礼拜六》。通过一段视频，王文娟追思了这位比自己小一岁的好妹妹：“47年8月份开始，我和陆锦花创建少壮剧团，那时演出就在南京路皇后大戏院。那时候，我21岁，锦花比我还小一岁。我们是很好的合作者，也是很亲密的姐妹。她离开我们一年了，我很想念她。祝愿这次演出能够圆满成功，也祝愿陆派艺术发扬光大源远流长。”

《珍珠塔》资料图，陆锦花主演。

在首晚纪念专场之后，第二晚的陆派代表作《珍珠塔》更是让观众们期待万分，全剧的演员阵容堪称近年内最强大组合。

“陆派”弟子及传人曹银娣、许杰、黄慧、徐标新、廖琪瑛、裘巧芳、张宇峰、范莹、赵一兰、姚煜晨、陈波、蔡修辉等悉数亮相。赵志刚、单仰萍、方亚芬、王志萍、陈颖、华怡青、吴凤花等多位越剧名家友情参与，更有锡剧表演艺术家周东亮、评弹名家陆锦花等兄弟剧种名家登台驻演。

当晚《珍珠塔》的演出，去繁存精，保留了“前见姑”、“赠塔”、“跌雪”、“出京”、“出京”、“园会”这些经典桥段。

期间过场更是别出心裁，启用了“说书”的形式，而此次担当两位“说书人”的正是“陆派”弟子许杰及评弹名家陆锦花。

为致敬恩师，今年80岁的“陆派”表演艺术家曹银娣，再度粉墨登台，除了本工“方卿”之余，在“出京”中还饰演了“中军”，引来台下一片叫好。

“越剧王子”赵志刚、“锡剧王子”周东亮此次也在“后见姑”中大胆出演“方卿”一角，著名“范派”小生吴凤花则在“前见姑”中出演“方卿”，都是极为难得一见的组合。

上越多位旦角明星演员也特地赶来助演，越剧名家方亚芬、王志萍在“前见姑”中出演“方朵花”；著名越剧演员单仰萍、华怡青在“前见姑”中出演“夫人”角色，都让观众大呼过瘾，掌声不断。

上海越剧院院长梁弘钧表示：“集圈内外众人之力，聚各院团合力之势，发扬‘陆派’艺术传统魅力的同时，致敬先辈、敬畏传统、承传艺术，是此次参与演出所有人的初衷，相信对于“陆派”艺术的传承，也是对越剧宗师陆锦花先生的最佳纪念。”

（来源：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