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读时间|一个城市之于一个人的意义并非它的繁华,而是...
原标题:爱情城
很多与我相识的人都会问我,毕业之后一定留在北京吧,这是一个多么让人向往迷恋的城市。而我每次都会微笑地回答:不,我要去青城,为了爱情。
在未到青城之前,我总是将它想象成沙尘暴会瞬间袭来并使之顷刻黯淡无光的城市。生在泰山脚下的我,还对这个城市的严寒充满了恐惧。所以感觉里,自己为了爱情,来到这个北疆之城,有悲壮的意味。就像我一个身在南方富庶之城的同学,在前往北方读书以前,曾经很可笑地将整个北方想象成荒蛮之地。
而当我在毕业前一年的春天即到之时,第一次跨入这个城市,我才发现它竟是与我遇到的这份爱情一样美好,干净,辽阔,温情。记忆最深的,是青城的月亮,比其他城市的要明亮温柔许多倍。初春的夜晚,整个城市都笼罩在这样柔和的光里,与男友牵手走过北垣东街古旧的城墙,我总是会忍不住抬头,一次次看天空中硕大到让我吃惊的月亮。我惊讶于青城天空那种深邃的蓝色,以及雨后大青山犹如美人黛眉的温润。尽管整个城市并没有想象中的“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致,却可以隐约闻得到青草的香味,并在那种北京远不能相比的开阔视野里,心胸随之也怦然洞开,看得到长期黯淡的内里,开满大朵大朵灿烂耀眼的葵花。
我犹记得透过火车玻璃上很多年没有见过的冰棱花,第一次好奇地窥视这个城市的灯火之时,心里涌出的那股气流的滚烫的温度。想到此后要在这个有着“青城”这样美丽别称的城市,与一份爱情相守着度过自己漫长的一生,我无法不对它充满了一种命定般的神秘与向往。我想像阅读爱情一样,一页一页地将之打开,看到它最纯净质朴的模样。
青城的出租车师傅们,总是操一口在我听起来有点陕西和山西味道的方言,这样的语言有一股子泥土的朴实与温暖。就连邮局的大姐们,普通话里也带着浓郁的泥土味,这样的味道让我觉得心内稳妥,也让我对于这类服务行业态度冷硬的惧怕开始慢慢减弱。我甚至还弃掉之前对陌生人的冷淡,开始喜欢和小商小贩们攀谈聊天,或者开开玩笑。
而今我与男友租住的小区里,我常常下楼去门口的超市里购物,或者什么也不买,只是与卖肉的师傅聊一聊肉价的升降,或者青菜的销售;再或,与那个收银的女孩以及她优雅的母亲说几句闲话。这样一对长相极其相似的母女,她们让我在这个北方的城市里,觉得在粗砺的风沙之下,也可以有优雅淡定的人生。做母亲的,声音里还保有少女的甜美的嗓音,我在她总是微笑的面容上,寻不到时光的痕迹,我总怀疑是时光忘记了这样一个40多岁的女子。我从未见她生出过急躁,或者无故叹息,哪怕顾客将货架弄得再乱,结账的队伍排得再长。而她比我小了几岁的女儿,则每次见到我,就会笑意盈盈地告诉我,今天我穿的裙子特别漂亮,或者我刚洗过头发的味道很好闻。我喜欢趴在柜台上,看她们不疾不徐地从容结账,或者整理货架。我总觉得她们代表了整个青城给我的感觉——优雅,知性,安静,喜悦。
是的,这是一个懂得自娱自乐的城市,就像我看那些店铺上方的蒙古语,每一个字词,我都觉得犹如跳舞的小人儿。蒙古族个性里的豪爽与豁达,影响着青城人的人生态度,也让整个青城的生活速度,较之于一线的繁华都市,缓慢沉静了许多。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我行走在北京喧嚣嘈杂的马路上,总是觉得世界苍茫无边,自己在轻飘的云端之上;而一踏上青城的大街小巷,则瞬间感到身处温暖琐碎的尘世之中,脚踏着泥土,手握着花香。
我想起我和男友最初租住的北垣东街一个小区里的房子,只有十几平方米,与许多单身的年轻人一起合用卫生间与客厅。楼道里很黑,顶层的声控灯已经坏掉。我与男友为了这一个公共走廊上的灯泡,在夜色下骑车去买,等到装上,我看着明亮的楼道,还有路过的人脸上突然而现的惊喜,便对男友说,你可以写一篇文章,名字叫《1.5元的光明》。后来那篇温暖的文字,果然在青城的一家报纸上发表出来,成为我和青城最初的文字记忆。
后来我在那个卧室兼厨房和书房的小屋里,伴着不远处几乎每隔10分钟就会有火车轰隆隆驶过的巨大声响,写完了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而后又在新的敞亮起来的出租房里,与男友一起完成了第二部长篇。我的文字,突然与这个原本陌生的青城,有了这样那样的牵引;犹如一株向上攀爬的藤蔓,因为有了这样一个盛放爱情的城市,而将成长变得坚定,明亮,一直沿着青城的墙壁,向那蓝天上伸展。
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会完成我在北京的学业,追随着我的爱情,来到距离故乡有千里之遥的青城;并将人生的根须,深深地扎入这个城市。
一个城市之于一个人的意义,并非它是怎样的繁华,或者时尚;而是因为在这个城市的一隅,有一个人,或者一个温暖的家,在默默地为他守候。所以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能够感觉到它温热的气息,和从容跳动的脉搏。
而青城,因为爱情,无疑也在我的心里,成为这样一座无处可以替代的城。(文|安宁)
(郑赛男摘自《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