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脱粉指南 | 祛魅时代
撰文 / © AI财经社 锡安
编辑 / © 严冬雪
刚刚过去的一周，包括谢娜、章子怡、罗志祥、吴秀波在内的几位明星，组团来到了舆论地震带，先后经历了一场轰烈的集中脱粉。
1月18日晚间，女演员陈昱霖父母发文称，因遭吴秀波指控涉嫌敲诈勒索罪，陈昱霖从去年11月回国后便被警方带走关押。这被诸多网友看作是吴秀波对陈去年爆其“出轨门”的打击报复。消息一出，“娱乐圈纪检委”王思聪重新开工，连发三条微博，直指吴秀波人品有问题，随后，不少吴秀波的粉丝也在微博现身，纷纷表态从此彻底脱粉。
“儒雅大叔”人设崩塌尚有迹可循，另一些明星的脱粉原因更显突然：罗志祥推出和女友联名的服装被指责混淆工作和生活；谢娜因为老公原因在超话里与粉丝对吵；章子怡因为接了粉丝看不上的综艺被取关……豆瓣八组里有网友评论道：“诈捐都不脱粉，接个没听说过的综艺脱粉了？”
再算上被网友揶揄的六小龄童、因吸毒被捕的陈羽凡等，2018年，老中青三代明星集中遭遇脱粉危机。与传统明星相比，一些流量小生则更明显地先行一步经历了人气下滑。
随着粉丝话语权的崛起，娱乐圈逐渐长成一种制约技法。一边是粉丝脱粉由个别案例变得规模化，党同伐异；另一边则是偶像人设变得不堪一击。当初那群用爱发电的粉丝，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失望淹没，拔了电源。
01
铁打的迷妹，流水的爱豆
“粉丝最忌讳三件事：倾家荡产，真情实感，啥事都管”，作为鹿晗曾经的粉丝，高音对饭圈的这句话非常认同。
所谓饭圈，是喜欢某个明星或组合的粉丝群体。三大忌讳，分别代表着投入钱财不计成本，代入情感过于饱满，以及总想介入明星的大事小情。
高音曾犯了两大忌讳。2017年10月8日，顶级流量明星鹿晗宣布恋情。即使已时隔一年多，对于当天的失态，高音记忆犹新，“感觉天都塌了”。一开始是怀疑，担心偶像另有隐情，等消息确凿，高音和朋友两人在电话里对着哭，“控诉这个世界”。
回到工位，高音眼泪随着键盘敲击噼哩啪拉了一天。回到家，她扯掉了卧室墙上的鹿晗壁纸，海报、照片、杂志、手办等杂七杂八收拾了两大箱。她决定脱粉，虽然，最终，她没有像其它粉丝那样，将曾经的宝贝挂在了二手平台上。
对于粉丝来说，一切和偶像产生联系的东西都有情感价值。在外人看来，这种不可思议和25年前赵丽蓉老师在小品《追星族》里的疑问如出一辙：泥点子也这么值钱？
“反正就是有一种被背叛加失恋的感觉，还有点生气”，高音为此哭了一个星期，两个月后才慢慢走出来，她本以为自己可能一年之后都好不了。
高音和一众脱粉朋友的想法是：和传统明星不一样，流量明星贩卖的是梦想和努力，“毕竟是粉丝在给你花钱做数据，你相当于拿着我的钱在跟别人谈恋爱”。
粉丝掏钱刷数据，是饭圈的公开秘密。过去几年，包括吴亦凡、鹿晗、易烊千玺等流量小生的微博转发数，都曾被刷到过以千万级为单位的7位数转发量。2014年，鹿晗单条微博评论数过亿，打破吉尼斯纪录。之后在经纪公司与粉丝的共同运营下，鹿晗三次刷新两项吉尼斯纪录。
“女友粉毕竟是爱豆一个相当大的粉丝群体啊，当然鹿晗岁数也不小了，但我觉得还是不应该，你可以选择不公开，为什么非要曝出来伤粉丝的心呢”，高音不理解，她更喜欢刘德华那样的做法，直到50多岁才公开婚史。
明星宣布恋爱消息等所谓“偶像失格”行为，在部分粉丝眼里，是比违法乱纪更重的罪。
圈圈也曾是买高价票看鹿晗演唱会的粉丝，让她脱粉的不是偶像恋情，而是新人。2018年，圈圈更认真地追起了《偶像练习生》的一个新星，另一方面也余情未了，抱着怀旧的心去听了一场鹿晗的演唱会，“原价900多元的票，100多元就买到了，没想到糊得这么厉害”。仅在两年前，粉丝们动辄加价买到几千元的票，还觉得是捡了大便宜。
与高音和圈圈相比，追星十年的徐佳则是“周期性”脱粉。超女时代，她粉李宇春，如今的心头爱是《偶像练习生》出道的朱正廷，中间包括马天宇、胡一天、刘昊然、杨洋，甚至体育圈的张继科……她已经统计不出究竟追过多少明星，大概平均三个月一换，短的甚至只追过一个多月。
“我们饭圈里有句话，叫铁打的迷妹，流水的爱豆。粉丝都是很容易变心的，我一直不大理解十多年只喜欢一个偶像的粉丝。可能我比较容易变心吧。”徐佳说。
02
“终于不用昧着良心骗人了”
朱正廷是徐佳心中最新的爱豆，2018年，包括看现场演出、买代言产品、买周边、跟接机……在偶像出道9个月时间里，徐佳大概花出去四五万元，“他代言或作为形象大使的那三四十个产品，哪个你不都得买啊？反正只要我能承受得了的，都买了一遍”，徐佳越说越兴奋。
除了各种护肤品，徐佳还买了2600元一部的洗面仪，在粉丝经济作用下，这部洗面仪迅速卖出上万台。“我这种从来不用海飞丝的人，为他买起了海飞丝。”徐佳说，自己就这样心甘情愿地当起了“秃头女工”——熬夜帮明星刷数据的粉丝。高音粉鹿晗时，也曾每天坐在电脑前五六个小时，只做一件事：全网翻有关鹿晗的负面信息，一个一个点举报。
2018年5月，《偶像练习生》在上海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做了两场粉丝见面会，徐佳从北京一路跟机过去，从黄牛手里花4000元买到了一张原价1280元的看台票。看完第一场，徐佳觉得意犹未尽，索性留了下来，第二天又看了一场。
“一共才一个半小时，只有8首歌，其他演唱会一般怎么也要十几二十首吧，票卖得这么贵，都是在割粉丝的韭菜啊”。徐佳心甘情愿被割，这也是她过去10年里的追星流程。
和众多饭圈女孩一样，中学时代，徐佳追的是韩国男团，彼时十几岁的徐佳看不上包括快乐男生等选秀节目，觉得里面的人“又土又没什么个性”，但她现在不这么认为了，“想想看，其实大家还不都是半斤八两么”。
几年前，徐佳去机场等某韩国天团，落地后，她失望地发现，很多成员居然还没有女粉丝高，“心里也会有落差，想哎哥哥怎么这么矮。”徐佳坦承，尽管失望，但出于多年的喜欢，就算知道爱豆只有1米68，对外也要说我家哥哥身高1米75；就算明知道他整过容了，对外还是要说我家哥哥没整容，原本就长这个样子。
徐佳说，追一个偶像时，因为最初近距离接触机会有限，就会觉得屏幕形象很完美高大，当距离越近，滤镜淡去，失望就在所难免，只是对外绝对不会承认。
终有一天，这种情绪一层一层达到临界点，到最后，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现在国内的这些男孩子真的都长到1米83､1米85，我们终于可以真正粉到1米8以上的爱豆，终于不用昧着良心再骗人了。”
03
互联网速度祛魅
毫无疑问，时间是祛魅良药，互联网和社交平台则加速了这一过程。
徐佳追星经历丰富，脱粉原因则包括“变油腻了”“不上进了”“身材变了”等，这次她也不知道会喜欢多久，只是已经不再跟机，毕竟已经见了太多次，仅20场全国巡演自己就去过4场。“暂时不会再做这些傻呵呵的事了。”
除了现实中的碰面，比起传统明星，如今的艺人除了影视作品，还会在综艺、社交平台等不同场合展现接近真实的一面，这令粉丝与偶像之间的距离愈发亲近，“热恋期觉得这好那好，但时间久了、了解多了你会发现这人缺点怎么这么多。”徐佳解释，对偶像还有爱的时候，这些缺点都不是问题，一旦没有爱了，脱粉就是自然的事。
而与流量小生相比，传统明星的演技实力、资源人脉相对不依赖粉丝数，这时候，明星的个性与价值观输出，就成为影响受众好感度的风向标。
在部分粉丝眼里，谢娜、章子怡与罗志祥正是不约而同踩进了这一禁地，比如平台卖货，“随意”接片。好比自己刚把偶像吹成一个时尚icon，后脚就发现他做了微商。
“他们掉粉，和流量明星还是不一样。流量明星太需要粉丝了，而章子怡们没有那么需要”，高音觉得，或许正因为这样，传统明星在粉丝面前包袱相对更少，但明星频频在公众平台上发表意见，做得合适是“真性情”，做得不好就会被知名度反噬，毕竟，互联网上有千万只眼睛在拿着放大镜解读他们的每个字。
喜欢强调“初心”的粉丝，往往考虑偶像是否符合期许，但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明星的需求与粉丝考虑的价值往往错轨行进，各说各话。
豆瓣八组里，网友分享自己五花八门的脱粉原因，有人因为做梦和偶像吵了一架，醒来脱粉；有人因为买不到演唱会门票；有人因为明星的经纪公司不作为；也有人因为偶像接了与自己价值观不符的影片或综艺，而更多仍是因为偶像恋爱或认为自己吃了虚假人设而取关。
对粉丝而言，一定程度上，追星是对日常琐碎、单调、重复生活的一种强力挣脱，偶像则是自我期许的一种投射。但在互联网加持的全民娱乐时代，偶像们更多更频繁地曝光，随着时间推移，了解加深，偶像从云端跌落，一段狂热也到此为止。
经历脱粉一役，高音换了微博账号，从北京辞职回了老家，过起更安定的生活，“有时候挺心疼现在的小粉丝，还在重复我当年的路子”，现在的她觉得，只想离偶像们的生活远一点。
应受访者要求，高音、圈圈、徐佳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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